古馨在前，谢宁在后，两人保持十步距离，黄沙漫步。无法计时，像走了很久。途径诸多白骨，两人险之又险地越过。鏖战坚甲沙虫，古馨体力消耗过多，又走那么久的路，终于，栽下来。
谢宁连忙过去，一边大喊。凑跟前，伸手探鼻息，她入眠了，看来是陷入更深层幻境了。他将她手中剑拔开，心里默念：“古馨真美真好。”
困意上涌，一阵恍惚，再回首，不见佳人丽影。放眼望，一片黄沙。
这里是更深层幻境，他像是忘了什么，一边寻找一边回想。背后风声突袭，宝剑架脖梁。他灵气护体、空手握刃，割伤热血流。
“这是我的剑，”他想起了“剑不出鞘为真”，“这里是更深层的幻境。我是来救你的，古馨姐。”
“救我？”她醒来时，手上拿着一把灵剑令她犹疑，藏身沙土中，她在参加一场幻境试炼。突然冒出个人来，她见过，是谢府的人，也是她的对手。明明快成她剑下亡魂，却说是来救她。
他好说歹说，把人劝住。果然又遇见怪物，打着打着，两人合力击杀。幻境再次消散。
脱离幻境后，她席地而坐，思绪清明，说：“原来你赠剑是这层用意——幻境中互识互助的信物。伤了你，对不起。”她羞赧了，罕见。
“不用抱歉，在更深层幻境中再重的伤势也会复原，消耗一些体力罢了。所以，你明白我为什么要与你联手了吗？”
“什么？”
“我无法保证自己不再陷入幻境，想来你也一样。当陷入幻境，咱们合力击杀怪物，能节省大量体力。如果这是一场耐力赛，这里无法计时，我们不知道别人的情况。能坚持更久总是好的。”
她琢磨，说：“不一定，之前遇见的沙虫，如果不是你出手，我会耗竭体力而失败。我、方子明、林瑶与袁飞算是这批人里最顶尖的实力。你只要赢过我，很可能就赢过他们。”
“这确实不一定，我有灵剑你没有，林瑶与袁飞却可能有。”
灵剑者，重器也，颠覆局势的存在。这股力量有与无，相差甚远。
他不知哪里说错话触动了她。她转头，好似嘟嘴、像闹别扭。
“这里不能入睡，会陷入幻境的。如果你太累了，打坐修炼、温养心神，效果很不错的。”
她一声不吭，看模样，静心修炼。谢宁在附近的白骨搜寻，只找到“幻想乡”三个字。近来两次幻境都是黄沙幻境，而且记忆多少有留存，偏偏找到的关键字一模一样。问题在，这些字是谁刻的？他（她）在提醒什么？
思索无果，谢宁盘坐吐纳修炼。
不知多久，谢宁警觉，古馨起身向前行，谢宁跟上。
之后他们又陷入几次幻境，好在通力协作，战斗出革命友谊，隔阂冷漠消融，两人关系拉近许多。同样的黄沙幻境，同样的“幻想乡”三字。
两人关系亲近了，谢宁拉起话题，聊天侃地。谈着谈着，谈到对权贵富人的看法。
“古馨姐似乎很讨厌权贵，不知小弟可否了解一二？”
“为富不仁，掌权的更是以权谋私，他们掠夺太多修道资源，限制了弱者的修行空间。权贵就是弱者身上的吸血蚊，如何令人不生厌？”
“富贵人家，有良心的还很多，不适合一棍子打死。”
“一路货色，你是谢家人，你还不懂吗？”
“我是生在谢家，可我才八岁呀姐。”
谢宁生长得快，身高上看不出八岁。但他出生时紫雷九落的传奇声名远扬，至少罡元城的人无不晓此事迹，他自承、点醒她。
闻言，她一愣，左盯盯右看看，揪他脸蛋，“果然很可爱。”初时浅笑，开怀了笑得明媚。这是他见她第一次笑，明艳靓丽而亲切调皮。
笑归笑，扯他腮帮子算几个意思呀。
她笑够了，酒窝依稀留浅痕，说道：“财富、地位往往由高强实力带来。资源分配由什么来划分？实力。弱者注定被剥削，得不到修道资源。珍稀资源总被强者瓜分。久而久之，弱者愈弱，强者恒强。别说谢家是例外，你没用过谢家的资源吗，那这把剑是什么？”
“修道向来是修心。问的是道，明的是心，修道资源或许不可或缺，但最重要的是悟道的那份灵性。”
“说得好，你不还是承谢府的荫庇福泽？”
“家里这份情这份恩我会还的。终有一天我会脱离谢府而独立存在。如果强者恒强、一直不变，那么王权必然永恒。现实中王朝倾覆不知凡几。”
她沉默了，想了很久很久，之后心境似乎也开朗了。他在她脸上见到更多明媚的笑容，花季少女，鲜嫩可人，明艳不可方物。这通对话貌似解开她的心结，他真切感觉到，她认可他，他和她成了好朋友，关系很铁那种。
一路走，一路聊。走去哪里，路在脚下，既是幻境试炼，一直走一定能走到终点。聊很多，最关心的是幻境规则。
“‘幻想乡，美好即虚妄’为什么会是这样的规则呢？是为了扭曲我们的认知，还是为了证明‘美好’并不存在、不像这把灵剑实物般的存在？”
“也许本身没什么意义呢？”
“那就不必设置更深层的幻境，大费周章。”
“那你想说什么呢，美好不存在？这样，你觉得我美吗？”
清纯秀丽的脸庞在他眼前出没，说不美太违心了，他开口：“我，我喜欢你。”
“呵，小不点。”
……
“喜欢又不来追，也不来娶。”
“这里容不得美好呀。”
“那外面呢？”
“人生，谁能知道是否又一层困境？”
“喂，你还是个小孩，不要老气横秋的。”
“你也知道我是一个小孩，就不要和我谈婚论嫁的。”
“哼～”
……
※※※
终于，越过一座沙丘，他们见到一片葱郁的绿洲。
“哇，终于到了……”
“千万别，幻境规则！规则！”
他们相视而笑。绿洲并不“美好”，他们默契想到。
徒步靠近，却有一股沙暴涌来，仔细一瞧，是两个人在打架，离得近看得清，是方子明和袁飞。
发现谢宁、古馨，他们暂且停手，在场皆为敌，鹬蚌相争的故事他们都听过。
方子明先开口：“古馨，还有小兄弟，没想到你们还没出局。”
袁飞：“洗筋期的小孩，初选赛竟沦到这地步？洗筋期也能凑数了？还是说，古馨你好这一口？”
袁飞没好话，谢宁回：“闻名不如见面，袁公子果然牙尖嘴利。”
“报上名来！”袁飞说。
“谢府、谢宁。”
“哟，有意思。”
方子明似是醒悟，“莫不是那位三年孕生、紫雷九落的神童，果真天资横溢。”
“方大哥太夸奖了，没这么玄乎。”
“你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
“小弟遭遇危机，遇见黑血的沙虫怪，幸得古馨姐出手相救，这才一路相随。不知方大哥有没有遇见过。”
“我一醒来就在密林里，一路搜寻，当我发现我好友正击杀怪物，此人却出手偷袭、杀害我好友。我一路追杀至此，也不知怎么从密林转入沙海里。”
古馨沉默寡言，提剑戒备。四人间隐隐作三方对峙，谢宁心里计较：方子明、袁飞两人专注于战斗，或许因敌对与戒备而无法分心，不注意“美好”而不陷入更深层幻境。
“此人杀我好友，在这片幻境中我势必杀他。古馨、谢小兄弟，恳请助我一臂之力。”方子明身周狂风呼号，隐隐化作风中之虎。
“哈哈哈，尽管来吧。”袁飞身上电芒大绽，蓝光耀眼。
两人交手一击，扬起大片沙尘。蓝光迅窜，却是冲进绿洲。见状，方子明望向这边一眼，跟着追进去。古馨拉住谢宁，“别去，他们在演双簧。”
“不能往好的方面想吗？”
“这里是幻境。人心，你也不懂。”
过一会，“现在，应该去看看了吧。绿洲一定是破幻境的关键。”
两人同行，靠拢绿洲。点点绿意渐浓，芳草萋萋。两人走近，一块石碑伫立草丛间。古馨用灵力探查，无异样。谢宁上前去，石碑上有字，他轻声念出来，“幻想乡”。
仿佛神识抽离、再陷幻境，他来到广袤的天地，遨游虚空。下方欣欣向荣，植被茂盛、牛羊徜徉；上方夜空澄澈，星明月皓，荧光欢舞。一老者站立在天地中央，普普通通又极具威势，仿佛道融于此，说不出的神秘玄奥。
不见其容，只闻其声。
“曾经有一份深情真爱摆在她面前，她不要，还斥责他为狗，这样的人怎么幸福呢？哈哈哈，‘世上不是缺少美，只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哈哈哈，世上本无美，又如何发现！”
老者手流血，挥毫漫天灵力，写就“幻想乡，美好即是虚妄”。字出，混血的灵力漫天飞舞，融入此方世界。
而后，景象崩塌画面撕碎，耳边传来呼唤声，“谢宁、小不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