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八是个黄道吉日，宜祈福求嗣嫁娶出行。今日，也是文晏锦的出阁之日。

姜清毓未及天亮便被秋浓从被子里挖出来梳洗打扮，出门，因为她今日要去送嫁。远远的便能见着国公府里头灯火通明。入了府，人头攒动忙碌，只有文晏锦院子里的一个小丫头来引她进了文晏锦的院子。

此时天色刚透出亮，文晏锦已沐浴更衣完端端坐在梳妆台前由着侍女们伺候着妆扮起来。

文晏岚在一旁坐着，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见姜清毓来了，睡眼惺忪地招手让她过来坐。

“咱坐着吧，别添乱了。”说着又是一个哈欠。

姜清毓不由得侧目，看着来来往往进进出出忙碌着的大姑娘小媳妇们，没一会儿，竟也生出困意来。

拿棉线绞完面后，特意请来的全福嬷嬷开始为文晏锦上妆。要拿胭脂纸点唇时文晏锦却拦了，让舒佩从雕工精美的紫檀木妆盒里取了只白瓷小罐出来。

罐子打开，展现在众人眼前的便是那如杨梅般的绯红膏状物，色泽鲜艳动人。

那全福嬷嬷奇道：“大姑娘，这是何物，老身竟从未见过。”

若姜清毓醒着，便知这是何物了。

文晏锦微微笑了：“这是口脂，名六月红，嬷嬷，便用它点唇吧。”

那嬷嬷有些迷糊了：“这、这如何用啊，姑娘。”

文晏锦似是想起她刚收到这口脂时也是这番反应，眼角便弯了弯，回头看了姜清毓一眼。

这一看才知两个小姑娘俱趴在那小案上睡着了，文晏锦便叫过文晏岚身边的贴身侍女舒儿：“带两位姑娘去里间的罗汉榻上歇着吧。”

便是这时，天边也才刚泛起一丝鱼肚白。

她复又回头与全福嬷嬷道：“嬷嬷以手取之便可。”

待点了唇，那全福嬷嬷便是好一阵的赞叹：“这口脂实为不俗，衬得大姑娘像仙女下凡似的……等姑爷见了，别说移不开眼，定是都走不动道！”

“嬷嬷……”文晏锦脸颊泛出几丝驼红，眉眼低垂，抿着唇略羞涩地笑。

“好好，我不说，咱大姑娘害羞了……”

文晏锦要嫁的，是正三品右谏议大夫韩家的长子，时任守城军轻骑校尉的韩修。

***

接亲的韩家人还未到，睡了个回笼觉的两人在花园的凉亭里坐了醒神。

姜清毓看文晏岚闷闷不乐，问她：“今日锦姐姐出嫁，大好日子你却怎么唉声叹气的？”

文晏岚咬了咬唇，本不愿告诉姜清毓，但憋在心里又实在难受，便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全给姜清毓说了。

原是文晏家的族亲姐姐，出嫁十来年了，与丈夫也算得上是琴瑟和鸣。但直到前些日子那个族姐写了封信回来求救，才知那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男人竟在外面养了一房小妾，且还打算宠妾灭妻。

后头族姐人是救回来了，但还不到三十的人看上去就像四五十的老妇一般。

她真怕她姐姐也……

听了这些姜清毓心下也几分沉重，她想起前些日子给萧晗庆生那日在巷子里哭求的女子，颇惆怅地感慨道：“阿岚你说，女子除了嫁人生子操持后院，就没有别的可能了吗？来这世上一遭，就只能做这些一眼便望得到头的事吗？”

文晏岚想了想，很茫然地反问姜清毓：“可除了这些，女子还能做什么呢？”

世间万种可能，无所不为，首先就不用非得嫁人生子依附于男人……在后世，独立撑起半边天的女性多如牛毛。

她张了张嘴，话却说不出口。

世情如此，世情所限，她什么也改变不了。

“是啊，能做什么呢……”她叹叹气，蹙起两道秀气的柳叶眉，怎么好似把自己也绕进去了。

但她还是劝慰文晏岚不要过于担心，须知这世上，人也是分很多种的，像韩家那等书香门第，怎可能发生这样的事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