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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杨跃进生病

岳麓花开 霄禺 9728 2020-06-15 19:41

  

己卯年夏天,西洋大三下期末考试刚结束,就立刻买机票飞到了西北Q省X市的舅舅家。

这时候,离高考开始还有四天的时间。

杨西冰晚上放学一回家,刚进客厅就看见了西洋。她先是愣了下,马上飞奔过去熊抱住了西洋,然后将西洋抱起来转了几个圈,西洋快被箍得喘不过气来,一脸苦笑。

杨全勇在旁边无奈地看着闺女和外甥女“嘿嘿”笑,姚红梅尴尬地咧了下嘴,看西洋快喘不过气来了,赶紧说:“快放下,快放下,你没看西洋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吗?唉!从小到大,没正形!”

西冰闹够了,才将西洋放下来,两个女孩相互打量了下,西冰觉着西洋比三年前好像略微长了点儿个,个头这件事倒是其次,主要是她觉着西洋浑身上下似乎散发出一种跟以前不一样的感觉,什么感觉呢?她想了半天,觉得大概是韵味不一样了,西洋身上似乎有一种成熟妇人的味道。

西洋觉着西冰倒是没怎么变,个头也没怎么见长,依然跟三年前一样,略低自己三四公分。就是脸上冒出了几个青春痘,西冰发现西洋看她的青春痘,感觉有些不好意思,想动手挤,西洋赶紧说:“别动,别挤,会留疤的。”又看了看西冰说:“过了这个阶段就好了,估计你是因为高考着急上火才长的。”又安慰西冰道:“西冰,不影响你形象,还是很美的。”

姚红梅说:“别聊了,赶紧吃饭,西洋折腾一天了,累了。”

两个人吃完饭,西洋要帮着洗碗,姚红梅不让,把女儿和外甥女都轰走了。

两个女孩儿进到屋里关上门,西冰赶紧问大江的情况,西洋斜了眼西冰,说:“你还问我,我恐怕比你知道得少。”

西冰挠挠头笑了,说:“你哥说他明年退伍。”

西洋点点头说:“我知道。他还说退伍之后他要自己办公司呢。”

西冰睁大了眼睛,问:“西洋,他真这么说的?”

西洋认真地点点头:“我爸说让大江哥到我爸的公司任副总呢,不过,大江哥好像有自己的想法。”

“哦。”西冰沉思了下,说:“那我得好好考虑下我将来的专业,得学一个能帮到他的专业。”

西洋扮了个鬼脸。

三天时间,西洋一直都帮着西冰梳理知识点、找知识漏洞,就像当年北疆对她做的那样。

西冰学文。西洋能帮她的主要是语文、数学、英语这三科,其他科目能帮到的比较少。不过,西洋还真帮西冰找了不少这几门功课学习上的漏洞。最让人惊喜的是,西洋居然给西冰蒙对了一道数学大题。

高考三天一考完,西冰对了下答案,粗估了下分数,感觉上个全国重点没问题。

西冰悄悄地跟西洋说,她的第一志愿要报考清北市的M大法学系。

清北市的M大是一所全国重点综合性大学,学科门类很齐全,文科以法学最为突出。M大也是H省唯一一所全国重点A类大学。虽然坐落于H省一个三线城市,但是,学校还是教育部直属高校,在全国也是很有些名气的。

西洋又在X市逗留了几天,在西冰的带领下,游览了X市及周边的一些著名景点,才乘飞机回到北京。

西洋在北京和北疆小聚了几天,也正好在北京等着爷爷奶奶,三天后,爷爷奶奶到京,三个人聚齐后,一块儿飞到深圳鲁钢家里,看弟弟嘟嘟。

嘟嘟有两岁多了,早会走路了,正是好玩的时候。嘟嘟跟从前一样,一见了西洋就开心地笑,除了吃饭整天就黏在姐姐身上,或跟在姐姐屁股后面,累得西洋每天都觉着像打了一天的仗。

在西洋待在深圳这半个月期间,北疆抽了个空子飞过来两天。嘟嘟仍跟小时候一样不喜北疆。有时候,北疆和西洋会坐在沙发上不自觉地拉起手,嘟嘟一见,就撅着小屁股摇晃着走过去,噘着嘴将北疆拉着西洋的手扒拉开,还要坐到北疆和西洋中间,将两个人隔开。

北疆想了各种讨好嘟嘟的办法都没什么效果。搞得北疆一见嘟嘟就无奈地直皱眉。

连苏蔓蓁都觉着奇怪,跟鲁伯仁说:“这北疆上辈子怎么就把嘟嘟得罪了,嘟嘟这么不喜欢北疆,而且好像还很坚韧。”

大人们都笑。大江知道后,尤其开心。他忽然有了一种孩子般“报仇”的快感。

高考志愿报完,一个月后成绩出来,西冰果然被M大法学系录取,报到日期是九月初。

西冰刚到清北不久,杨跃进就出事了。

教育系统每年九月初会组织教师们进行一次妇科体检,杨跃进被查出左乳可能患有乳腺癌,开始她还不信,但是,经过了钼靶和切片检查后,清北妇幼医院确诊为左乳乳腺癌,而且医生警告,将来右乳也可能出现同样症状,为保命,最好切除双乳。

西洋的姥姥就是死于乳腺癌,这种病家族遗传几率比较高。

被确诊为乳腺癌后,杨跃进天天以泪洗面,几近崩溃。开始,赵岸然为了做样子给别人看,假装关心了两天,之后,每天回家看见杨跃进的满眼泪水就有些不耐烦了。经常以工作忙为由,打发自己的秘书吕水根陪着杨跃进去医院。其实,他已经过五十八了,属于半退状态,加之他自己本就对工作没多少热情,能对付就对付,哪有什么特别要忙的事情,只不过他是给自己找个不见杨跃进的借口罢了。

在经过了几番挣扎,听了医生的反复劝解后,杨跃进还是决定做手术切除双乳,保命要紧。

得知母亲病后,西洋第一时间请假赶回了清北。西洋下了火车直奔妇幼医院住院部三楼她妈妈住院的304室,一进病房,就见一个清瘦、文静、中等个头的年轻男子正提溜着一个公文包,站在母亲的床边,说着什么。

杨跃进一抬眼看见了西洋,就像看见救命稻草似的,张开双臂,哭着说:“西洋,你来了,妈妈完了。”说着,也不管病房里有没有其他人就“呜呜”地哭。

年轻男子就是吕水根。本来他对赵岸然总打发自己来陪着杨跃进看病内心是极厌烦和抵触的,但是,这是一个很有心机和城府的人,脸上几乎看不出任何负面表情。这会儿,他一听杨跃进叫西洋,心里就大松了口气,想终于有人接管这个老女人了,这些天,算烦死我了。他微笑着侧头顺着杨跃进的眼光看去。

这一看,吕水根的眼睛就不够使唤了,他立刻石化般地愣住了,他从他那个小山村出来,从来就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孩儿,关键是这个女孩身上还散发出一种他心极向往之而他又觉着自己可望而不可及的公主般的高贵气质。

在他发愣的时候,西洋已经背着双肩背快步走到了杨跃进跟前,拉起妈妈的手,看着杨跃进瘦削的面庞、黄蜡的皮肤及格外突兀的大眼睛,心里面忽然一阵发酸,不由叫了声:“妈,我回来了。”

杨跃进赶忙说:“小吕,这是我女儿,这几天谢谢你了,你工作忙,回去吧。”

吕水根这才缓醒过来,马上接嘴道:“哦,杨姨,我不忙,陪您是我的第一任务,我愿意。”

杨跃进感动得又要掉眼泪了,对西洋介绍说:“这是赵岸……哦,那个的秘书,小吕,吕水根。他人特别好,这几天都是他在陪着我。”

西洋这才看了眼吕水根,她对这个吕水根印象很一般,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但是,看他的眼神总觉着他心底里藏着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让西洋不喜欢的东西。

西洋礼貌地冲吕水根点点头,说:“谢谢您了,您工作忙就先回去吧。”

“啊,不用不用。我今天的任务就是陪着杨姨。”吕水根热情地说,边说着边赶忙放下公文包,拿起空了的热水瓶,说:“你们娘俩先聊着,我去打水。”说着,迈着轻快的脚步出去了。

西洋正陪着杨跃进说话的时候,西冰下了课也赶了过来。吕水根看见两个美女,没怎么说话,只是忙前忙后地招呼,显得很勤快。

西洋跟杨跃进聊完后,又跟西冰去了趟主治医生那里,大致了解了情况。

主治医生告诉她们,还好发现得早,双乳切除后,经过化疗,如果恢复得好,可以活很多年,乳腺癌的治愈率还是很高的。

西洋心里有数了,点了点头。

出来后,西洋给北疆打了个电话,通告了杨跃进的情况,北疆那边很沉稳地说:“洋洋,我在北京这边也找医生问问,你别太着急,注意身体,别累坏了。手术的时候,我抽时间过去。”

西洋说“嗯”了一声。

晚上,杨跃进非要让西洋陪着她,让所有人都回去。那个吕水根一听杨跃进让西洋陪着,就自告奋勇地说:“杨姨,晚上一个人不行,我怕西洋累着,她还在上学,我俩倒班吧。”

杨跃进听了后,很奇怪地看了眼吕水根。她心里明白,以前赵岸然安排吕水根陪着自己,吕水根不得不听,实在是为了敷衍,吕水根以不方便为由从来没有在晚上陪过自己,现在怎么突然就方便了呢?她到底是过来人,看了眼吕水根不时偷瞄向女儿的猥琐眼神,就明白了个大概,心里想:果然有个漂亮的女儿还是能沾些便宜的。

西洋感激地看了眼吕水根,说:“没事儿,不用,谢谢吕叔。”

吕水根一听赶紧回道:“诶,别别别这么叫我,我刚三十,还没结婚呢,叫我水根就好。”

“嗯,还是叫吕哥吧。”西洋说,心里忽然想起了“驴哥”,不由想笑。

两天后,杨跃进做手术的时候,北疆来了。北疆颀长、健硕的身躯一出现在病房中,西洋的心立刻就踏实了。

这个大帅哥一到,连三楼里的小护士们都忍不住总找借口来杨跃进的病房中探头探脑。大家都看出来了,北疆和西洋是一对儿。

“唉!真是老天不公啊!这么一对璧人!还让不让人活!”一个胖胖的女护士哀叹道,边哀叹还边揉了揉自己的胖肚子。

北疆一来,吕水根眼神里面的热情光芒立刻黯淡了下来。他躲在角落里,偶尔阴恻恻地盯着北疆这个帅出天际的他以为的高高在上的傲慢官三代,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北疆开始没注意到总躲在角落里的吕水根。偶尔有一次,他正和西洋说话,总感觉后面有人看西洋。猛一回头,就瞥见了吕水根那极贪婪极炙热地盯着西洋看的眼神,他眼神中一道凌厉地光芒射过去,吕水根立刻将眼睛移到别处,低下头,一副谦卑的样子。

北疆的到来,反应最奇怪的却是杨跃进。

一般的丈母娘看着女儿找了这样一个英俊、潇洒、家世好,本人还颇有能力前途无量的女婿,正常的反应应该是极开心且为女儿感到骄傲和自豪的,但是,杨跃进看着女儿和未来女婿时不时在她面前表现出的柔情蜜意,以及北疆不由自主地表现出来的对西洋的疼爱和关心,心里却极度反感,甚至嫉妒。

她心里想:我也曾是一个相貌美丽的女子,为什么我就没有碰到这样的男人?鲁钢帅气,但鲁钢从来没有将自己放在心尖上,赵岸然又是那么一个好色冷漠之徒。凭什么!老天凭什么这样不公平?!西洋还是我生的呢,凭什么她就该有个这么好的男人爱她疼她。为什么我就没有?!现在,自己又得了这样的重病。手术后,自己就是一副残缺的身体了,再也谈不上美了。

她心里这样想着,不由得生出恨意来,她恨老天不公!她越来越讨厌看见西洋和北疆两个人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很自然的亲昵和甜蜜。

当然,她的这些心理活动并未明显地表现出来,只是偶尔看见北疆和女儿有时候悄悄拉拉手,北疆温柔地凝视着西洋的眼神,会不自觉地皱皱眉头。

西洋对母亲的这些反应偶有察觉,不过,她以为这是母亲得了这样的病,心情不好导致的,并未放在心上。

杨跃进的手术做得很成功,她被从手术室推出来的时候,西洋、西冰和北疆都陪在身边。吕水根说自己有事儿回去了。

北疆待了一天,因为部队公务在身,也赶忙回去了。临走之前,他将家里的电话留给了杨跃进,说万一有什么事情,可以打这个电话找他。

西洋将北疆送到医院门口,北疆抱了抱西洋说:“注意休息。别累坏了。另外,那个吕水根,你离他远点,这个人不地道。”

西洋笑,以为他又吃醋了,回道:“好,遵命。”

北疆亲昵地揪了下西洋的鼻子,又叮嘱了几句,也不管有没有人看见,搂住西洋亲了下她的脸蛋,走了。

北疆一走,吕水根就又来了。

一见西洋,吕水根就情不自禁地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完全是一副诚恳、老实、人畜无害的样子。他很热情地要帮着西洋守夜,好像很心疼西洋,跟西洋说,这不仅是要完成赵副市长对他的嘱托,更重要地是他觉着杨老师人很好,没有官太太架子,他愿意照顾杨老师。单纯的西洋被感动了,觉着北疆临走的时候说吕水根的那些话绝对是由于他太紧张自己而多心了。

手术做完三天了,赵岸然没来看过杨跃进一次,只是托吕水根给捎来了一些钱。

杨跃进做完手术后本以为赵岸然出于多年的夫妻之情怎么也会来看她一眼,但她没想到,赵岸然竟如此绝情,所以,她心情一直不好,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就对着西洋发脾气,骂西洋笨手笨脚,骂老天对自己不公,骂得西洋每次都含着泪照顾她。

杨跃进每次骂完西洋,还要指使西洋做这做那,丝毫不体恤自己的女儿已经有一周时间衣不解带地照顾自己了。

很多次西冰都看不下去,想替替西洋,杨跃进都回绝说不习惯西冰照顾她,谢谢不用。气得西冰不想看见她。

有一次,护士都看不下去了,委婉地说:“杨老师,你这个漂亮女儿真好,看着娇弱,没想到这么坚强,还不怕脏不怕累,这么疼你。”

杨跃进听出护士话里的意思了,心里不悦,撇了下嘴说:“她长得漂亮还不都是我给的。我不生她哪有她现在。”说完,继续不停地使唤女儿。

护士摇摇头出去了,出来就跟同事小声嘀咕:“没见过这样的妈,光想着自己。”

不管杨跃进怎么骂西洋,使唤西洋,西洋都不吭气。她觉得,可能是因为母亲原来长得那么美,现在身体忽然残缺了,接受不了这个现实从而导致脾气不好,所以,她就尽量忍着。

有时候,吕水根看杨跃进毫不心疼地使唤西洋,也看不过眼,所以他一边跟杨跃进说话、聊天,一边用眼神示意西洋出去休息一会儿。

手术后的第三天,鲁钢忽然来到病房。

第一眼看到鲁钢的时候,杨跃进就呆愣住了,下意识地将被子往上身拉了拉。她做完手术后,心里极度自卑和扭曲,她怕鲁钢嫌弃她现在的身体。

西洋看见爸爸来了,便招呼吕水根一块儿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杨跃进和鲁钢。

两个人四目相对,相互打量着,半晌无语,眼波流转处尽是沧海桑田。杨跃进的眼泪不自主地流了下来。她看着这个越发有气度、风度和成熟男人魅力的前夫,悔恨已经泛滥到身体的每一粒微小的细胞了。

鲁钢看着这个躺在床上,憔悴万分的女人,心里面忽然生出些许怜悯来,原来的那些厌恶、怨怼和恨意消散了许多。

“你,怎么来了?”杨跃进哽咽着说。

“正好回清北有点事儿,听洋洋说你病了,来看看你。”鲁钢古井无波地回道。

沉默。

许久。

“你好好养病,我给你请了个护工,不错的,你也别老使唤洋洋,她还小,还得上学,老请假不好。”鲁钢说。

杨跃进心里恨意又起:哦,敢情不是来看我的,敢情是心疼你闺女。

“她是我女儿,我生了她,我怎么使唤她,是我们之间的事儿。谢谢你,我不用护工,不习惯。”杨跃进语调发冷。

又是沉默。

又是许久。

看真没什么可说的了,鲁钢丢下一句:“你好好养着,我问医生了,你这个病发现得早,应该能痊愈。如果有需要我的,你就说一声。毕竟,你还是西洋的母亲。”然后,起身告辞。

杨跃进已经没有感动的泪水了,干涸的眼睛冷冷地盯着鲁钢的背影,恨满胸怀:西洋,西洋,你们全都想着西洋,她是我怀了十个月生的,她的生命是我给的,凭什么她就这么幸运,凭什么就有那么多男人疼她,还都是些优秀的男人疼她!

杨跃进侧过头去,忽然看见床头柜上有一个小首饰盒,她伸手将首饰盒拿起来,打开一看,里面赫然一枚五克拉钻戒。

杨跃进崩溃了,眼泪又止不住地哗哗地流下来:他还记得对我的承诺。

鲁钢来看杨跃进一分是为往日的情分,二分是觉着杨跃进最近几年过得确实不容易,外边被人唾弃为小三,家里还得跟李香香和赵欣婷母女斗争,另外还得时不时忍受赵岸然的出轨和他的冷暴力。七分确是为自己的女儿西洋,他太了解杨跃进这个跟他同床共枕过多年的女人了。

这个女人,自己过得好的时候还可以表现出些许母性的温柔及一些美好的品质来,自己如果过得不好,或她认为自己过得不好,就会怨天怼地,将心底最深处的私欲、恶念发挥到极致,别人她惹不起,唯一可以欺负的就是自己的女儿。

有一种人,会将强者加于己身的戕害直接转移、发泄到弱者身上,杨跃进就是这类人的典型。

鲁钢知道自己女儿的品性,西洋太善良,太为别人着想,不谙世事的她总是从善意的角度去想别人。鲁钢怕西洋吃亏、受累,所以他今天来主要是想给杨跃进请个护工,替替西洋,结果还是被杨跃进拒绝了。

看着杨跃进最后表现出来的样子,再看着自己女儿陡然瘦削下来的身体和黑黑的眼圈,鲁钢已经明白杨跃进心里在想什么了,他心里深叹一口气,不由得替女儿担心起来。

西洋送鲁钢出来时,鲁钢很沉默,分手的时候,不无担忧地看了女儿一眼。叮嘱:“注意休息,别把自己累坏了,最好能说服她用护工,爸爸给钱。”说完将一张卡交给西洋,西洋不收,鲁钢皱了下眉头,怒道:“拿上,密码是你的生日。”

西洋看爸爸生气了,听话地点点头,接过了卡,含着泪说:“爸,你慢走。”

吕水根远远地看着鲁钢和西洋,眼睛里又不由自主地射出贪婪的光芒来,心里面火灼灼的猥琐的征服欲念直往上窜。

西洋送走鲁钢,一回头,正看见吕水根,吕水根立刻又换了副人畜无害的谦卑、老实的样貌来冲西洋微笑着。

十天的住院时间很快过去,赵岸然确实做得绝,一次也没来看过。不仅如此,在杨跃进手术的那天晚上,他寂寞难耐,又借口要看闺女,跑到李香香家的床上跟李香香快活地云雨去了。

完事后,他一边揉搓着李香香丰满光滑的臀部,一边满意地看着还算有些风韵的李香香。

一开始知道杨跃进得病的时候,李香香还真是觉着解气,觉得老天有眼,终于给自己出了口恶气。

但是,渐渐地,眼看着得了如此恶病,做完手术后身体已然残缺的,对自己已不构成任何威胁的杨跃进,李香香忽然有了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她趴在赵岸然渐趋肥硕的肚子上,柔声地对赵岸然说:“你得空去看看杨跃进吧,她也怪可怜的,身体都残了。”

赵岸然忽然奇怪地看着李香香,问:“你发神经了,你不是特别讨厌她吗?”

“唉,这不都是女人嘛,觉着她也挺可怜的。你去看看她吧,就算给别人做做样子也得去看看。”李香香继续柔声说。

“出院不就看着了吗。”赵岸然不耐烦地说。

李香香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冷冷地想:这个老色鬼,我如果跟杨跃进一样得了这种病,估计比杨跃进还惨。好歹杨跃进还有个比较不错的工作,我就是个宾馆服务员。这个男人,太他妈王八蛋了,等我年老色衰时,他肯定会像扔一块破抹布一样扔了我的,不行,不能这样下去,我得为自己的将来做些打算。

李香香打定主意后,每次跟赵岸然见面都曲意逢迎,然后在床上假装温柔地揉搓着赵岸然,以为女儿赵欣婷今后打算,跟他提条件,要钱,赵岸然被李香香搞得五迷三道,想她这也是为了女儿,就答应了。

所以,赵岸然为了自己的独特爱好和他的女儿,不得不在五十八岁的官场“高龄”,利用权力,以为他人提职为由,捞了很多黑钱,而这些钱,基本上都妥妥地流入了李香香的腰包。

后来,李香香用这些钱办了个中等规模的文具用品店,在老赵同志下来前,利用老赵在教育界的权力和影响狠赚了一笔。最后,在赵岸然没用的时候,李香香毫不犹豫地将赵岸然一脚踢开了。

十天后,杨跃进由吕水根护送出院回了家。

西洋没跟着去杨跃进的家,在医院门口跟母亲分手后,直接回了奶奶家。一进家门,奶奶心疼地将西洋搂进怀里,看着小脸瘦了一圈,一对大熊猫眼的西洋,禁不住直摇头。西洋跟奶奶抱了一会后,便一头栽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杨跃进回家后,晚上,赵岸然看到了杨跃进手术后残缺的身体,竟然跑到卫生间“哇哇”地呕吐起来,然后,就再也不想看杨跃进一眼了。

杨跃进彻底绝望了。两个人开始了同一屋檐下的非同居生活。

几个月后,杨跃进实在忍受不了赵岸然的冷漠和赵欣婷的冷嘲热讽,从赵岸然家搬了出来,搬回了她和鲁钢原来的房子,独自生活。

西洋在奶奶家睡了两天后,总算缓过点儿劲来,她惦记着自己的功课,便不顾奶奶挽留,着急地回了北京。

宿舍里的女孩们都知道西洋家出事了,都对西洋表示了不同程度的慰问和关心,当然,除了李月卉。李月卉看见越发瘦削、精神疲累的西洋,很有一种快感在胸腹中不时荡漾,有的时候,她会情不自禁地用她的破锣嗓儿哼唱一些走调的歌曲。连王语芙见了都直摇头,悄悄对西洋说:“西洋,别理她,这个人,真是个垃圾。”

王语芙过得很不好,她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开始她确实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跟了李老板,当时,她还存着点小心思,觉得万一将来能被李老板扶正就好了。后来,她发现李老板除了她之外,还有小张、小王、小刘等若干女人,她终于认识到那个李老板只不过将她视为一个玩物而已。明白了之后,有一阵儿,她确实考虑过收手,好好学习。

结果,不行了。她妈发现她来钱很容易,就总跟她要钱,尤其是在父亲得了不治之症后,要钱的数额越来越大。她母亲从来不问她钱的来处,不仅如此,还在亲戚、街坊中到处宣扬自己的女儿多能干,一边上学还一边挣钱,而且,能挣很多钱。为了她的家,王语芙就默默地留着眼泪硬撑着。

她现在已经不跟着李老板了,李老板在玩腻了她之后,将她转让给了一个山西煤老板熊某,熊某在玩腻了她之后,又将她转让给了一位黑龙江来的六十多岁的老板殷某,她现在就跟着殷老头,这期间,她做过四次流产。

当然,这些细节,她的舍友们都不清楚。

经历的事情多了,见识到的人间丑陋多了,王语芙的心早已千疮百孔,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了。

唉,混着吧,有人给钱就行啊。钱钱钱钱钱钱钱,钱真他妈是个王八蛋!可我当初怎么就那么喜欢钱呢?!她想。越到后来,她开始懂得“后悔”两个字的真正含义后,就想起了最初西洋对她的忠告,心里面不免有些触动,对西洋多了几份宽容和尊重。

这次,她对西洋家遭受的变故,更是感同身受,因此,当李月卉幸灾乐祸地跟她说起西洋母亲生病这件事的时候,她没有接茬,只是冷漠地看了眼李月卉,说:“人最好还是得积点阴德。”

李月卉见她这样说,背后阴损地嘀咕道:“你还以为自己是什么白莲花?!真是婊子说猪脏。哼!”说完了之后,她忽然意识到将自己比喻成猪了,就不吭气了。

安逸听到了,背后取笑说:“她这么说真是侮辱了猪了,她比猪可差远了,人家猪一身都是宝。”

刘亦枫和吴艳彤都看着安逸边笑边摇头。

当然,这些话西洋都没听到。她回校后,连着一周时间除了回寝睡觉,不是在教室上课,就是在自习室补习功课。

赵季平听说西洋母亲病后,拿了一千元钱给西洋,西洋不要,两个人撕扯了半天,最后赵季平都急了,眼睛红红的,将钱硬塞进西洋怀里,说:“你要不拿,你就是嫌我穷,瞧不起我。”

西洋尴尬地拿上了。心里想:先拿上,以后找机会再还给他。

西洋回京后,和北疆在他们常去的一个专为情侣开的餐厅匆匆见了一面。北疆看着他瘦削的小宝贝,心疼不已。他将西洋搂进怀里,用下巴蹭着西洋的脑门,右手揉搓着西洋的头发,后悔将西洋一个人扔在清北。他想,如果将来再碰上这样的事情,哪怕自己犯纪律,也决不能将西洋一个人独自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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