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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有限承诺

岳麓花开 霄禺 10653 2020-06-15 19:40

  

(七年后)

还有一周就是H省的高考了,清北一中给高三学生放假,让学生们回家备考。西洋从班里出来,到存车处推上自己的自行车出了校门,刚来到马路上,正欲上车,一抬头,她穿过人行道上稀稀疏疏的同学们的身影,看到校门口不远处大柳树下站着一个非常熟悉亲切的年轻男子的身影,男人相貌极俊美、英气,身材高大、挺拔、健朗,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短袖T恤,下身是一条合体的牛仔裤,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男性荷尔蒙的气息。

此时,男子正嘴角微牵,满含笑意地看着她,她愣怔了下,立刻像一只欢悦的小雀儿一样快乐地叫了声:“北疆哥。”然后支好车子向男子跑去。

北疆一直笑眯眯地看着西洋,这个女孩子真是从小美到大,脑后一根粗粗的大辫子,穿着宽松的校服,个头看着比一年前又高了。

北疆看她急跑过来,就对她说:“慢点儿。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说着就张开双臂等着跑过来的西洋,欲将她抱在怀里。

西洋跑到北疆跟前,猛地停住了,她看着北疆张开的双臂,脸上微微有些发红,大姑娘不好意思了。北疆看她这样不禁又笑了,放下左臂,用右手使劲地揉了揉西洋的头发,说:“一年不见,长这么大了。多高了?有一米七?”

“哎呀,北疆哥哥,你把人家的辫子都揉乱了。”西洋疑惑地看了北疆一眼,接着道:“咦,北疆哥哥,你上了大学不会算数了,是三年不见了,不是一年。”接着又答北疆的话:“不到一米七。确切地说,是一米六八八。”又微仰着脸问:“你怎么来了?”

“先回家,回家再说。”北疆略愣怔了下,敷衍道。心里却说:你是三年没见我,我可是每年都去深圳看你。

“嗯,还住在我们家吧?”西洋高兴地问。

“嗯,推上车子,走。”北疆道。

西洋骑的是辆女式车,开始西洋让北疆坐车后座,说要带上他,但是,北疆个高,又壮,西洋骑上车子后,扭来扭去控制不住车把,只好下来,北疆刮了下她的小鼻子说:“笨,你得多吃点好的,这么瘦!”

“才没有,是你又高又壮。”西洋辩道。

两个人换过来,北疆骑车,带着西洋,不过,跟小时候不同的是,西洋这次是坐在后座上。

两个人一路说着别后的情况,向鲁家小楼骑去。

七年来,靳、鲁两家都发生了一些变化。

靳正德去世那年,北疆随父母回到北京,直接考入北京著名的S高中就读,毕业后又以高分考入北京某著名军工院校,学飞行器动力工程专业。组织为方便江彧秀照顾儿子,同意她由军方转入某国防院校工作,学校给她安排的职务是院系书记。大学不用坐班,有事来,没事走,时间上较为灵活,江彧秀终于可以好好弥补下长期以来对儿子的亏欠了。靳胜依然在我军某部工作,已经晋升为军级。

鲁家的变化比较大,鲁钢终于发达了。

鲁钢离婚后重回深圳,看准时机投资高科技领域,当时正逢国际尤其美国高科技领域蓬勃发展时期,鲁钢通过鲁伯仁,联系到了在美国的大姑夫何施洋和大姑鲁英华,何施洋是美国一所高科技K公司的董事长,何施洋正欲将公司发展至投资环境越来越好的中国,双方一拍即合,鲁钢就做了K公司在中国的代理。

赚了些钱后,鲁钢从K公司剥离出来自己单干,恰逢当时国内房地产业逐渐兴起,鲁钢瞅准时机投资房地产,又大赚了一笔,后正式成立了他的鲁氏集团公司。

鲁氏集团主要涉及的领域是高科技和房地产,到九十年代中后期,鲁氏集团已有数十亿身家。

公司成立后,鲁钢将公司两成股份写在了兄长鲁解放名下,两成股份写在母亲苏蔓蓁名下,不过,苏蔓蓁和鲁解放都没太当回事儿,倒是谢海棠开心地不得了,又犯了半夜笑醒的毛病,鲁解放又搬到客厅住了几天。

鲁钢发达后,曾多次跟母亲提出将西洋接到自己身边抚养,好好补偿下女儿,苏蔓蓁一开始舍不得离开清北舍不得离开西洋,一直没答应,直到西洋初三毕业那年出了件“意外”事件,她才带着西洋一块儿去了深圳。

鲁家就鲁大江特别让人出乎意料,高中三年,他在清北一中的学习成绩虽然一直排在中等偏后,但是,按照一中以往的高考升学情况来看,鲁大江上个二本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可就在他高三那年,他自己坚持不参加高考,选择当兵。

谢海棠听到儿子的选择后,又气又急,跳脚儿跟儿子吵了好几次,怎奈儿子就是不理她,依然不改变想法。她本来想假装上吊吓唬儿子,可想了很多次也试了几次,无奈实在对自己下不去手,只得作罢。

鲁解放在听了儿子的想法后,倒很淡定,说如果你想好了,别后悔就行。儿子拍拍老爸的肩膀说,肯定不后悔。

于是就在那一年高三毕业后,鲁大江去了徐团长,哦,就是原来的徐连长所在的特种兵部队。

靳北疆最初从电话里听到大江说要放弃高考直接参军的决定后,也很诧异,但是,两个孩子相交多年,靳北疆马上就理解了大江的选择,只说了句:到部队好好干,没准将来我们还能在一起呢。

几个孩子分别后的最初几年,北疆确实按照跟西洋和大江的约定,一到假期,就回到清北至少待上两周。不过,由于靳胜遵照靳正德的遗嘱,已将父亲在市委大院里的房子上交了,所以,北疆回清北后就没地方住了,苏蔓蓁于是让北疆住在鲁家小楼二楼一间客房里,正好也方便北疆和孙子孙女一块儿玩耍。

西洋十三岁那年夏天,刚好初三毕业,她毫无悬念地考上了清北一中。那一年,北疆正好大二下,大江也已经当兵走了快两年了。本来苏蔓蓁考虑就让西洋在清北读高中,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儿,使苏蔓蓁改变了主意。

那年夏天,依照惯例,北疆考完试后又来到清北鲁家。大江当兵走了,回不来,鲁家就剩下西洋和北疆两个孩子。

北疆来的这两周,西洋非常开心,两个孩子学习完,不是去海边看日出、日落,就是跑到西北部山区爬野长城,有两次北疆还带着西洋去徐团长的特种兵团看大江。

大江参军后,由于在部队表现非常突出,已经当上班长了,人也黑壮了不少,沉稳了许多。

三个孩子见面后,自是开心不已。

北疆和大江按照老习惯,一见面先打一架,大江依然打不过北疆,气得躺在地上不想起来,叹息说:“我在部队练了一快两年了,还打不过你,老天不公啊!老天不公!”

西洋站在一旁看着笑个不停。

大江不满地拿眼睛翻了翻西洋说:“从小到大,你就知道你的北疆哥,一点都不向着你亲哥。”

西洋委屈地申辩:“哪有?我不选边站,谁对我就向着谁。可问题是,北疆哥哥总是对的啊!”

北疆在旁边得意地看着大江,脸上笑意满满。

大江泄气地“哼”了一声。

快乐的日子总是很短暂,一转眼,两周很快就过去了,就在北疆要走的头天晚上,照惯例,北疆仍是坐在西洋卧室的椅子上给西洋当模特。

几年来,每逢北疆要走的头天晚上,西洋都要给北疆画一幅肖像画。

西洋让北疆做出各种表情给她画,她已经画了快十幅了,有北疆大笑的、微笑的、愤怒的、讥笑的、愁苦的等等,今天,西洋让北疆做出一副张飞怒目圆睁的表情,为了效果更好,她还用眉笔给北疆画了一个非常夸张的粗壮剑眉。

北疆非常配合,他从来都是只要西洋开心,让他做什么都行,所以,这会儿,他正努力地张大眼睛,鼓起腮帮子,做出一副张飞生气状。

正画着,北疆眼睛偶尔往下一撇,看见西洋坐着的床单上,有红渍慢慢渗开来,越来越红,西洋正专心画着,显然没发现。北疆脸上略尴尬了片刻,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用下巴示意西洋看一下床单,西洋开始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还对北疆说:“坐好,别动。注意表情。”

北疆又冲西洋努了下嘴,用下巴点点床单,西洋向下一看,脸“腾”地一下红到脖子根,她慌忙站起来,有点手足无措,北疆倒是很镇定,轻声问她:“你,有那个吗?”

西洋结巴着回道:“没,没了。还没买呢。”

“你等着,我去买。”说着,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对西洋说:“你把床单撤下来,换个新的。再看看下面的薄被,如果脏了就都换下来。”说着开门而去,刚走出去没两步,又回转来叮嘱道:“等着我回来洗,别碰凉水啊。”

西洋这边撤床单和薄被,北疆匆匆下楼奔街头小卖店而去,苏蔓蓁正坐在沙发上笑着看《我爱我家》,看见北疆急步出门,也没太当回事儿。

一会儿,北疆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个报纸包的什么东西,又匆匆上楼去了。鲁伯仁从报纸上抬起头来看了眼,嘟囔了句:“干什么呢?两个孩子。”说完,便又举起报纸继续看。苏蔓蓁没回老伴儿,她正开心地看宋丹丹呢。

不一会儿,楼上卫生间传出洗东西的声音和两个孩子低低的争执声,鲁伯仁放下报纸走上二楼去看,看了一圈又回来了,跟老伴儿说:“你别看了,赶紧上楼去看看。”

“什么事儿?这会儿正看到好玩的地方呢。”苏蔓蓁不满道。

“去去去,赶紧上去看看。”鲁伯仁给苏蔓蓁使眼色。

“唉!耽误事儿。”苏蔓蓁嘴里说着,身子却站起来往楼上去了。

刚上二楼,就听见卫生间里传出北疆低声的训斥声:“回屋待着,别沾凉水。”

西洋满脸通红地站在卫生间门口,北疆在里面“哗哗”地开着水龙头洗着床单和薄被。

苏蔓蓁刚看到这种情形愣了下,赶紧几步上前,进到卫生间,一打眼,马上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对北疆说:“北疆,你走,这种事情怎么好你动手,出去出去,都出去。”

北疆还想继续洗,苏蔓蓁狠挖了他一眼,他才尴尬地住了手,从卫生间出来。

气氛有些尴尬,西洋一直红着脸,低着头,北疆倒很快恢复了镇定,对西洋说:“你先回屋,躺下,我给你冲杯红糖水。”

苏蔓蓁听到了,手上明显停顿了下,但终究没回头说什么。

晚上临睡前,苏蔓蓁敲门进了北疆的房间。苏蔓蓁少有地严肃地跟北疆谈了他和西洋的关系问题

苏蔓蓁进屋坐好,没有废话,直接盯着北疆问他,你是不是喜欢西洋,不是哥哥喜欢妹妹的那种,而是男人喜欢女人的那种。

北疆沉吟了会,点头说是。

“什么时候开始的?”苏蔓蓁问。

北疆沉默不语。他心里说:早就开始了,但是,我怎么能说呢?如果我说了实话,奶奶得打死我,恐怕这辈子都不会让我再见西洋了。

“好,我也不问你了。不过,北疆,不管你怎么喜欢西洋,西洋现在还小,她十八岁之前,我不允许她谈恋爱。而且,”苏蔓蓁顿了下:“你也不清楚西洋对你是什么感情,也许只是妹妹对哥哥的依恋。”

北疆嘴角微牵了下,这会儿他开口了:“我觉着应该不只是,奶奶,应该还有那种,感情。”

苏蔓蓁眼睛睁大了,孙子鲁大江曾跟她说过靳北疆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北疆有时候脸皮很厚,甚至比他大江还厚。苏蔓蓁一直以为孙子这是嫉妒北疆,没当回事儿,现在看来,还,还,有时候还真是这样。

苏蔓蓁合上张开了半天的嘴巴说:“不管怎样,你们俩现在不能再继续单独见面了。大江也不在,再见面也不太方便。你答应奶奶,西洋十八岁之前不要再跟她单独见面。如果西洋到了十八岁确实是喜欢你,我说的是男女的那种,我不会拦着你们两个。但是,十八岁之前,不行。”说完严厉地盯着北疆:“嗯?北疆,答应奶奶。”

北疆艰难地咽了下口水,看着苏蔓蓁说:“奶奶,这样吧,我保证,西洋十六岁之前我不见她。十六岁她就上大学了,您也不好管她了。但是,西洋十八岁前,我不会跟她表白,我会说到做到。相信我,奶奶。”

苏蔓蓁恼怒地盯着靳北疆,心想,如果你不是靳正德的孙子,如果你不是帮助过大江很多,我,我,我早就把你个孟浪子打出去了。

屋里沉寂了会儿,苏蔓蓁最终叹了口气,说:“好,一言为定,奶奶相信你。”说着起身往外走。

靳北疆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一边起身送奶奶,一边轻柔地对奶奶说:“奶奶,您放心,我会保护好西洋的,我不会比您少疼她的。我知道怎么样是对她好。我已经是个男人了。”

苏蔓蓁听后,又回头嗔怒地盯了北疆一眼,说:“记住你对奶奶说过的话!”

“好好好,一定记住。”说着,又歪着头跟奶奶淘气道:“要不,我们拉个勾?”

苏蔓蓁气笑了,拿拳头怼了北疆一下说:“去!”

苏蔓蓁回屋后,忍不住跟老伴儿叨叨这件事儿,鲁伯仁看了她一眼说:“北疆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们都知道。这孩子自律性极强,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你不用太操心。再说,我们西洋又不傻。”想了想又笑了:“将来若真把西洋交给北疆我是太放心了,我们的西洋该多幸福啊!你看不出北疆有多疼她。嗯,不错。”然后,摸着下巴“嘿嘿嘿”地笑。

“老不正经。”苏蔓正骂道:“想什么想,西洋还是个小女孩呢。”一想到西洋终究会嫁人离开她,她的心里就忍不住一阵难受。

这一夜,苏蔓蓁辗转反侧睡不着,最终,她做了个决定,要带着西洋去深圳她爸爸那儿读高中。

第二天,西洋非要送北疆去火车站,苏蔓蓁虽然脸色不

好,但是也没强拦着。

两个人乘公交去的火车站。一路上西洋都比较沉默,北疆说了很多笑话想逗她开心,西洋也只是配合地牵下嘴角。

在候车厅等车的时候,西洋欲言又止,北疆说:“洋洋,想说什么就说出来吧,跟北疆哥哥不用憋着,你再不说哥哥就走了。”

“嗯,就是,就是”西洋犹犹豫豫地开了口:“你在大学是不是会有很多女孩子追你?你有喜欢的女孩吗?嗯,如果遇到了,你会跟她谈朋友吗?”西洋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越来越低。

“啊?”北疆看了会儿西洋,然后“哈哈哈”笑起来,他笑起来的样子非常迷人,引得周围人都侧头看。

西洋越发不好意思了,脸都红了。北疆笑够了,一本正经地对西洋说:“那是肯定的,还不少呢。”他顿了下,看着西洋故作神秘地说:“不过,你北疆哥哥都不喜欢。我跟你保证,大学四年我会认真读书,不管对方是谁,我都不会谈恋爱。”又看着西洋补充道:“我发誓,一定说到做到。嗯,就是将来谈恋爱也得西洋你说了算,你说不同意,哥哥就不谈,好不好?”

看着北疆故做一本正经的样子,西洋将头转过去,笑了。

回家的路上,想起北疆的保证,西洋就忍不住笑,下了公车,她一蹦一跳地回家去了。

靳北疆走后,苏蔓蓁开始着手给西洋办理转学手续。

刚开始西洋不同意,说怕明年北疆哥哥来了找不到她。苏蔓蓁说深圳又不是外太空,如果他想来看你坐飞机就可以来了,再说,你爸爸好久不见你了,他特别想你,他也想我和你爷爷,说了多少次了,这次,学校都给你找好了,你要不去我和你爷爷去,你就自己在这儿呆着吧。

得,没辙了,西洋知道奶奶说的是气话,西洋疼奶奶,只好答应奶奶了。不过,她出门找了个电话亭,给北疆挂了个电话。

北疆听说苏蔓蓁要带西洋去深圳读书,沉默了好一会儿,说:“你听奶奶的,去吧,就像奶奶说的,深圳又不是外太空,我想你了会坐飞机去看你的。听话啊。”又说:“哦,对了,你到深圳后,记得告诉我家里的电话号码。有什么事儿你可以呼我,我电你。”北疆九十年代初就有了一个BP机,这几年,西洋有什么问题的时候,都是直接呼北疆。

“好的,记住了。”西洋道。

就这样,西洋在深圳S中学读了三年,不过,因为学籍的问题,高考前,她回到了清北。

在深圳的时候,苏蔓蓁曾跟鲁钢说起过她跟北疆的约定,说看不出来北疆竟这样坦白说喜欢西洋,还是那种喜欢。

苏蔓蓁本以为跟儿子说了,儿子会跟她一样吃惊、生气。

没想到,鲁钢听了后跟他爹鲁伯仁一样很兴奋,说:“啊,哈哈,这样太好了,如果洋洋最后跟了北疆我就太放心了,这样我就可以再往前走一步了。”说完哼着小曲回自己房间去了。

气得苏蔓蓁直翻白眼。

这三年,靳北疆遵守和奶奶的约定,没有见西洋。西洋问他的时候,他总是找各种理由说学业太忙,没时间。北疆能听出电话那头西洋的难受与落寞,可他不能告诉西洋这是他跟奶奶的约定。

虽然西洋没见到他,但是,北疆每年夏天都会飞一次深圳,在父亲深圳的一个老朋友家里住一周,偷偷地去学校门口或鲁钢家门口看看西洋。

有几次,他看到西洋总跟一个还算帅气干净的男孩子同时上学放学,两个人还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心里莫名飞醋,就给西洋打了个电话,扯东扯西好不容易将话头拉到正题上,他问西洋最近上下学有没有人接送,安不安全,西洋告诉他,和同班的一个男生住在一个小区,那个男孩儿是爸爸朋友的儿子,两个人有时候一块儿上下学。

“没别的了?”北疆问。

“没了。北疆哥哥,你想问什么呢?”西洋好奇地问。

“你爸爸不是有车吗,怎么不让司机开车送你上下学呢?”北疆又问。

“总坐车不好,显得特殊。再说,我也想锻炼锻炼。”西洋答道。

“哦,有时候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可以坐坐车的。还有,那个,你年纪小,不许谈恋爱啊,得等到十八岁。深圳这个地方比较开放,坏人挺多的,别上当受骗。听见没?”北疆教训道。

“哦,好的,奶奶也这样说。”西洋莫名其妙地回道。

三年就这么熬过去了,今天北疆来清北之前,跟苏蔓蓁通了很长时间电话,恳求苏奶奶让他在西洋高考前来看看她,他说他不放心,要帮西洋看看有没有学习上的漏洞。

苏蔓蓁本来不同意,说我的西洋又不是大江,不用。再说,你来了可能会打扰西洋,让她考试不专心。

北疆说肯定不会,我去了,西洋会开心的,人一兴奋,大脑皮层细胞就会非常活跃,脑子反而转得快,没准考得更好。

苏蔓蓁没啥说的了,她又一次觉着孙子大江的话还真是说得挺对的,以前真真是误会了大江。这个靳北疆的脸皮还真是,唉!恩人的孩子,你还能说什么?再说人家帮了我们那么多,不能再拒绝了,毕竟三年之约,人家一直遵守着。

苏蔓蓁只得答应了,于是,就有了开头那一幕。

北疆来清北还是住在鲁家二层西边客房里,他安之如饴,见着苏蔓蓁也没觉着有任何不方便。

苏蔓蓁又一次真心佩服这个男孩子,这心理素质!

当天晚上,靳北疆去西洋屋里,拿出给西洋定的学习计划,西洋看了后笑笑,拿出自己定的计划, 北疆拿过来看了看,也笑了,两个人定的计划几乎完全一样。

自己是太操心了,西洋真的不是大江!哎!没办法,一遇到西洋的事情他就放不下,这么多年已经成习惯了。北疆暗笑自己。

考前这几天,北疆一直在帮着西洋找学习上的漏洞,北疆发现,漏洞极少,很难寻到,偶尔找到一个,那也是比较偏的点,估计也不会考到。

碰到西洋这样的孩子,自己真的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北疆感慨。

不过,这几天,西洋发现,奶奶苏蔓蓁怎么变成谢海棠了,一天往楼上跑好几趟,一会儿问问要喝水不,一会问问要吃水果不,一会儿又问要不要喝点蜂王浆……搞得西洋很奇怪:“奶奶,你怎么变成我大伯母了?你这样会打扰我的。”

苏蔓蓁气呼呼的,心里说:不知好歹,我就是得看着点。嘴上却道:“高考毕竟是大考,太重要了,奶奶不放心。”说罢,还不忘白了北疆一眼。

北疆不吭气,坐在旁边抿嘴笑。

两天的考试很快过去,西洋发挥得还算正常,最后一门是英语,这是西洋的长项。也许是因为北疆来了,西洋开心,浑身的细胞活跃过度,也许是当晚着凉了,总之,九号一大早西洋就开始发烧,苏蔓蓁和北疆轮流给西洋物理降温都不管用,西洋自己偷偷吃了片安乃近,烧才稍微退下来些。

眼看着快开考了,北疆看西洋烧退了些,便下楼推车送西洋去考场。

北疆怕西洋脑袋迷糊,坐后座摔了,就让西洋坐到前面自行车的横梁上,他将西洋送到考场,嘱咐了几句,然后焦心地站在考场外边等着。

西洋晕晕乎乎进了考场,晕晕乎乎答了题。离考试结束还有一段时间,西洋不能提前交卷,她以为自己已经答完了,就趴在桌子上睡觉。监考老师叫了西洋几次她都醒不过来,监考老师以为西洋是个差学生,忍不住叹息着摇摇头。

考试结束的铃声终于将西洋唤醒,西洋还是觉着头晕晕的,交卷的时候,西洋看了下自己的考卷,猛地一下子“吓”醒过来,她发现,自己漏答了两道大题。这时收卷老师已经站在她身边了,她急得眼泪立时就下来了,想再答题,不能了,再答题就算作弊了,所以,她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老师将试卷收走。

出了考场,西洋一眼就看见站在门口最前边等她的北疆和北疆身边的大江。大江特地请假过来看看妹妹考得怎么样。显然,他已经知道西洋发烧了,状态不好,两个人正探寻地看着她,西洋一看见亲人,就忍不住地大哭起来,边哭边说,大江从她抽抽噎噎地叙述中知道了情况,不禁安慰道:“唉,我以为怎么了呢,不就两道大题没答吗?以你平时的成绩,不考最后一门也能上个重点。能上重点就行了。”

“你不懂。呜呜呜……”继续哭。

北疆担心她再发烧,便说先回家吧。接着用眼神示意大江先别说了,两个人两辆车往鲁家小楼骑去。

北疆在上车的时候,往街对面看了一眼,好像看到了杨跃进,等他再看时,却发现杨跃进已经不在那里了。

回到鲁家小楼,西洋还在抽抽噎噎地哭。家里面,鲁解放两口子已经在了,显然他们已经知道西洋病了,大家都很焦急,看到西洋哭着回来了,两位哥哥的脸色也不好看,就都明白了个大概。大家谁都没说话,西洋跟大伯父和大伯母打了声招呼,上楼回了自己的小屋。

鲁解放夫妇看到是这样的情况,不便再留,就起身告辞回家了。苏蔓蓁心绪烦乱,也没留儿子儿媳。

北疆和大江跟着西洋上了二楼。上楼的时候,北疆看见苏蔓蓁用埋怨的眼神看着他,他愧疚地冲苏蔓蓁苦笑了下,他知道苏蔓蓁的意思,其实他心里也在想:如果自己不来的话,也许西洋就不会生病,不生病也就不会出现这种失误的情况了。

西洋一进自己的小屋,将考试用品往书桌上一丢,转身埋头趴在自己的床上不吭气。北疆和大江看她这样,都不好再说什么,两个人坐了一会,交换了下眼神,出来了。

大江往自己的屋里一歪头,北疆跟着他过去了。一进房间,大江和北疆开始讨论北疆毕业后的安排,北疆告诉大江,自己也要进部队,这是他们爷俩谈妥的。

原来北疆想毕业后直接从政,靳胜不干,非得让自己的儿子先进部队干几年,说如果实在想从政再转业到地方,就这个问题爷俩争了半天,最后,还是靳北疆妥协了,跟父亲商量好,先在部队干五年,五年后再说。

大江听说北疆也要进部队高兴坏了,用拳头狠命捶了下北疆的肩膀,捶得北疆一趔趄,差点没站稳。问北疆进哪个部队,北疆说保密。大江很不屑,道:“又来这套,不问了。”

两个人又说了会儿话,大江说还得回部队,就先告辞从鲁家小楼出来了。

晚上,西洋不想吃晚饭,北疆哄了她半天,她才磨磨蹭蹭地下楼来,勉强吃了一点饭后推说饱了,又回到自己屋里躺着。

北疆也不好再说什么,看到苏蔓蓁一直冷着脸看自己,北疆觉着没必要再在鲁家待下去了,便跟苏蔓蓁说明天得回北京到新单位报到。

苏蔓蓁脸色稍微松动了下,点了点头,说:也好。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西洋缓过来些,烧也退尽了,她坐起来唤北疆来她的屋里要给他画画,北疆听到她的呼唤估计她是好些了,急走几步过去看她,见她精神确实好多了就开心地笑起来,问她今天想画什么,西洋说想画一张小丑的样子,说着便笑。北疆看她笑了就更高兴了,说好。然后扮成小丑的样貌给她画。

快画完的时候,北疆轻声对西洋说:“明天我就回去了,得回去到新单位报到。”

西洋听后,愕然片刻,然后,猛地将画板往地上一摔,气道:“每次都是这样,一个分别接着一个分别,总是分别。”说着就又哭起来了。

北疆默默地将画板拾起来,放到西洋身边,轻轻地抚了抚西洋的头,没说什么低头出去了。

他心里想:可不是吗,人生就是由一场又一场的告别组成的,最终所有的人都得离去,自己也得离去。想到这儿,心里忽然一阵凄然。他想起了爷爷、奶奶、姥姥、姥爷。

苏蔓蓁听到楼上的动静,脸色又不好看,鲁伯仁见她这样,叹了口气,说:“孙女将来总得嫁人的,你不能总想着将她绑在自己的裤腰带上啊。”

苏蔓蓁气得给了老头子一个后背。

晚上快睡觉的时候,西洋大概觉着自己今天不对,就走到北疆的房间外,敲了敲门,问北疆睡没睡。北疆说进来吧。

西洋进去后,低着头对北疆说:“北疆哥哥,刚才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今天没考好,心情不好,你别怪我。”

北疆看了她一会儿,笑道:“你记住,洋洋,你的北疆哥哥永远不会生你的气。考完了就让它过去吧,别想了。我估计,除了最好的那两所,你还是可以进师大这样的学校的,你不是也报了吗?女孩子,将来当个老师也不错。我在北京等你。”

西洋听了又高兴起来。还想再和北疆聊天,北疆担心她的身体,又想起苏蔓蓁那张冷脸,便赶紧让西洋回去了,说你病还没完全好,赶紧回去睡觉去。

西洋恋恋不舍地回了自己房间。

转天,北疆坚持不让西洋送他到车站,西洋没法儿,噘着嘴送到街口,看着北疆上了公交车后才回来。

回来后,苏蔓蓁跟西洋叨叨说:“如果不是北疆来了,也许你就不会发烧了。”

西洋听了很生气,大声跟奶奶说:“奶奶,我发烧跟北疆哥哥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我自己开了窗户忘了关,睡觉的时候还将被子踢开了,所以才发的烧,你不要污蔑北疆哥哥。你要再这样说,我就不高兴了。”

苏蔓蓁气得一天没理西洋,心里难过得很: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孙女,现在胳膊肘就向外拐了。

鲁伯仁看她这样,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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