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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我会保护你一辈子

岳麓花开 霄禺 10266 2020-06-04 16:21

  

鲁钢和杨跃进离婚一周后,苏蔓蓁给鲁西洋转学到了西峰小学,西峰小学跟滨海中学在一条街上,相距大约只有三百米。

西洋转学后,鲁解放一家才知道了二弟家里发生的巨变。震惊之余,鲁解放挈妇将儿第一时间赶回到了鲁家小楼。

一进文轩街,鲁解放一家就听到了西洋弹奏的《命运交响曲》,曲调激昂、悲怆,有激烈的抗争,也有痛苦和软弱,完全不像是一个九岁小女孩能弹出来的。

越往家走,鲁解放越放慢了脚步,最后,在家门口站住,他不忍打扰。虽然鲁解放不怎么会弹,但他从小受母亲的艺术熏陶,他听得懂。此刻,他的心中充满了悲凉和心疼,眼睛不由得湿润了。

一向鲁莽的鲁大江出奇地沉默,跟在父亲后面,没有催他。只有谢海棠不知道爷俩还在等什么,推了推鲁解放,看没推动,就大声说:“你们俩磨蹭什么?还不进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说着,便直接去敲门。

鲁钢来开的门,哥俩见面后,点了下头,都没说什么。

鲁伯仁仰靠在沙发上,双目紧闭,一声不响。

苏蔓蓁正站在西洋身后,端着点心盘,默默地听着西洋的演奏。看到他们来了,冲三个人点了下头。

没人说话,沉默了会,谢海棠实在忍不住了,便压低声音尽量柔和地说:“我们都听说了,小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这这,这也太……”她不知道该怎么用词儿。

苏蔓蓁皱着眉头瞪了她一眼,她立刻闭了嘴,不知道怎么搞得,她和杨跃进都怕这个不怒自威的大家闺秀婆婆。

但是,她实在是觉着憋得也太难受了,就大喘了口气。

西洋终于停止了演奏,苏蔓蓁过去抱了抱孙女,没说话,冲鲁大江使了个眼色,将点心盘递给大江,大江心领神会,领着妹妹上楼去了。

看他们上楼后,苏蔓蓁才示意大家都做到沙发上,将鲁钢生意失败和杨跃进为何离婚的事前前后后讲了一遍。

鲁钢显然已经知道杨跃进出轨的事情了,他始终未讲一句话,只是坐靠在沙发上,眼睛里满是冷厉、寒冰。

在苏蔓蓁讲述的过程中,谢海棠反应巨大,听到杨跃进出轨的事儿后,张大了嘴巴:“啊啊啊”啊个不停,搞得鲁解放瞪了她好几眼。

等婆婆讲完,谢海棠异常愤怒,站起来在客厅里来回溜达,一边走一边说:“真没看出来啊,真没看出来,怎么杨跃进是这样的货色,亏我以前还和她挺好的。还老给她送好吃的。还和她一块儿……嗯,聊天。”其实她想说一块儿骂婆婆,忽然觉着不对,不能当着婆婆的面这样说。

接着,又觉着不解气,骂道:“呸,臭不要脸!小钢,不能就这样算了,我们去告那个什么什么道貌岸然,我去告,我就不相信共产党的天下,还没王法了?!”

鲁解放看着老婆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说:“你告什么告,你有证据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归根结底还是杨跃进的问题。”

苏蔓蓁虽然平时不怎么太待见这个大儿媳妇,但此时,她觉着谢海棠有时候还是挺可爱的。她单纯、本分,把鲁解放和鲁大江放在心尖上,比那个外表美丽柔弱但内心自私又虚荣的杨跃进要强很多。

鲁解放起来拍了拍鲁钢的肩膀:“小钢,东墙未必是佳人,舍了就舍了,凤飞翱翔,四海有凰,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我弟弟这么帅,又有本事,何愁引不来金凤凰。”又问:“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鲁钢沉了下,说:“还是想去深圳创业。我就不信我干不出名堂来。”

说到这儿,苏蔓蓁示意大家都坐下,她跟两个儿子说:“你们都在,我跟你爸商量了下,想把我们的积蓄拿出来给小钢创业。”

又冲着鲁解放和谢海棠说:“我们是有些老底子的。今天,我也不瞒你们,现金、金条和钻石合起来大约有三百五十万。我本来想着我们走后,一个儿子一百五十万,孙子和孙女各二十五万,但是,现在,你弟弟出了这样的事儿,我想帮他,想让他拿走三百万创业,那一百五十万算你弟弟借你的,如果赚了钱你也分成,如果赔了,这所房子就归你,成不成?”又怕鲁解放不同意,补了句:“解放,当年你本该下乡的,爸妈想办法把你留在了城里,结果你弟弟就得下乡了。”

其实,苏蔓蓁根本就不用补最后一句,鲁解放是个心思恬淡的人,对金钱没有那么强烈地渴望,他心疼弟弟,就说:“爸妈,你们不用顾忌我,你们的钱想给谁就给谁,我有自己的工作,生活能自理,我和海棠过得很好。都给小钢拿走吧。我相信他能干好。”

听了哥哥的话,鲁钢自生意失败后几个月来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了出来,他控制不住自己双手捂脸 “呜呜”地哭了起来。

谢海棠听了婆婆的话之后,心情像是过山车似地翻了好几个个儿。先是震惊、然后是狂喜,然后又是跌倒谷底,她听鲁解放那样说,就不自觉地在底下用脚偷偷地踢鲁解放,鲁解放没理她。她急得什么似的,双手扭在一起,来回搓,想搭茬,又插不上话。

苏蔓蓁知道她的心思,便说:“要不这样,钢钢,你别哭了,男子汉流汗不流泪,你给你哥写个欠条,一百五十万,将来还给你哥。”谢海棠在旁边大舒了口气,说:“哎呀,不用了,都是爸妈的钱,给小叔子用吧。”说完,忽然想起小叔子现在可怜的境遇,心里顿生怜悯,又补了句:“都是一家人,大家都知道,就不用写欠条了。”

鲁钢停止了哭泣,找纸笔给哥哥写了张欠条,谢海棠刚想拿过去,被鲁解放一把抢过来给撕掉了。把谢海棠搞了个大傻眼。她不满地翻了眼丈夫的后背。

鲁钢还要写,鲁解放急了:“你要是我弟弟,你就别写,如果你不认我这个哥哥,你就写。”

鲁钢只好含泪作罢,心里面对这个哥哥充满敬佩和感激。

鲁伯仁和苏蔓蓁看着两个儿子,心里是又感动又欣慰,觉着自己这辈子养了两个好儿子,值了。

接着,大家又商量了下西洋的安排,西洋还是跟着奶奶生活,等将来鲁钢事业稳定了再说。

事毕,鲁解放一家告辞回家。

一路上,谢海棠都在叨叨那一百五十万,说应该有个欠条。鲁解放一直不理她,鲁大江在他妈的絮叨中了解了个大概,然后就数落他妈:本来钱就不是你的,你惦记干嘛。你要喜欢钱,将来我给你挣,别惦记我奶奶的钱。就是将来奶奶给了我,我也都得给西洋,西洋太可怜了,原来多爱笑啊,现在笑脸都看不着了。

谢海棠本就是个半寸心思的人,心地也善良,话题一转移,她想起了西洋就又哀声叹气起来。

回家后,谢海棠又跟鲁解放叨叨起那一百五十万的事儿。鲁解放实在烦了,便怼她:“你爸妈不是把老房子给了你弟弟吗,你是不是也要分一半儿啊。”

谢海棠愣了秒钟,回说:“我弟弟跟你弟弟能一样吗,我弟弟没房子住啊,当然要给我弟弟了。”

鲁解放说:“你不是总说男女平等吗,怎么这会儿不平等了。”

……

谢海棠不吭气了。不过两天后,她自己就想通了。想想自己这一家。儿子现在学习越来越好,丈夫在单位干得也很棒,自己也不错,一家三口都挺圆满,不像老二家已经残缺了。况且,原来钱也不是自己的,如果再惦记还会让婆婆那个大家闺秀笑话自己小门小户,哼!算了,不想它了。此后她再没提起这件事儿。

几天后,鲁钢拿着一张有三百万的银行卡,辞别了父母和兄长,亲了亲闺女,又踏上了去深圳的火车。

西洋转学后的第三天,上午第二节课大课间,鲁大江将小叔家的变故及西洋转学的事儿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靳北疆。

靳北疆微蹙着眉头、神色微冷地听完了鲁大江的简述,抬腕看了下表,忽然站起来对大江说:“我出去一趟,如果回来晚了,你帮我请个假,就说我有事。”

“啊?你去哪?”

“回来跟你说。”

说着,便起身疾步走出了教室。

“诶,诶,诶,靳北疆……”鲁大江着急喊着,靳北疆已经听不到了。

靳北疆跟校门口门卫刘大爷说他去对面西峰小学有点儿事儿,一会儿就回来。刘大爷认识靳北疆,知道他是学霸,便给他开门让他出去了,并嘱咐了句:“快儿点回来啊,过马路小心点。”

靳北疆出门直接奔向三百米远街对面的西峰小学。到校门口,跟门卫大爷说他是旁边滨中的学生,找他妹妹五年级一班刚转过来的鲁西洋有点事儿,还给门卫大爷看了他的学生证,门卫大爷看他不像是小混混,便放他进去了。

穿过操场,他碰见个老师,问清五年级一班的地址后便直接奔了过去。

到了门口,他放慢了脚步,这时,上课铃声响起来了,刚刚还吵吵嚷嚷的校园须臾间便安静了下来。

靳北疆站在五年级一班的前门外,透过门上一个较窄的玻璃缝隙向里面望去。一眼他就看见了西洋正坐在最后一排,扎着一个高高的马尾辫,双臂叠起放于桌上,头略微向左歪,一双好看的大眼睛平静地注视着前方,认真地在听老师讲课。

靳北疆紧抿嘴唇,看着鲁西洋,忽然觉着心尖处莫名地疼了一下,正看着,一个男老师走了过来,警惕地盯着他,并问他干什么的,找谁。

靳北疆支吾了几句,说来看看他妹妹,他妹刚转学过来,自己不放心,马上就走。

哦,男老师说:你这个当哥哥的还真挺细心地,赶紧回去吧,没事儿,过两天就适应了。

靳北疆又看了会儿,看见西洋神色正常,这才出了西峰小学,回到学校。

这时候,第三节上课铃儿已经响了,靳北疆跑到教室门口,喊了声:“报告。”老师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赶紧进来回座位做好。

刚坐好,一张字条就递了过来,鲁大江悄悄用手点点字条,上面是一个大大的问号,靳北疆拿起笔刷刷写了几个字:去西峰小学看看西洋。

鲁大江把头低下了,心想:唉,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还是西洋的亲哥哥呢。

一周后的一天早上,鲁伯仁在院里浇花的时候,突发脑溢血,倒地不省人事。

苏蔓蓁发现后赶紧打了120,和保姆李秋兰一块儿将鲁伯仁送到医院,并马上通知了鲁解放和谢海棠。

经过一上午的紧急抢救,鲁伯仁终于缓过来了,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口齿还不是很清楚,左侧肢体也不太好使。不过,医生还是比较乐观的,说如果积极配合治疗、理疗,应该很快能恢复到正常水平。

鲁伯仁这一病,家里一下子就乱套了。好在苏蔓蓁遇事不慌、沉着镇定,她有条不紊地将家里和医院的事儿安排妥当。

白天,苏蔓蓁和保姆李秋兰在医院照顾鲁伯仁,李秋兰还负责做饭送饭,晚上,她和李秋兰回家,由鲁解放和谢海棠来值夜。

谢海棠还热情地把她弟弟谢海星也弄过来了。说她弟弟谢海星干个体,时间比较灵活,身体也好,照顾人没问题。谢海星在旁边一个劲儿地点头,说有事就找他,他没问题。感动得苏蔓蓁眼泪差点掉下来,为自己从前总是瞧不起小门小户的谢海棠而心生愧疚,心里越发觉着自己的大儿子选择谢海棠是颇有智慧的。

鲁解放也很感动,也不管是否当着老妈的面,使劲儿抱了抱谢海棠的肩膀,还亲了下妻子的脸蛋,把个谢海棠闹了个幸福的大红脸。

这些安排妥当,就剩下大江和西洋的安排了。大江还好些,可以先到他姥姥家住一阵子。西洋这儿比较麻烦。苏蔓蓁晚上不用去值夜,可以在家陪着西洋,问题是谁来接送西洋上下学呢?

以前西洋都是由鲁伯仁接送的,现在鲁伯仁出事了,没法儿接送了。苏蔓蓁说只好由我来了,但是,苏蔓蓁毕竟老了,还不会骑自行车,每天得来回接送四趟。

“这肯定不行。”鲁解放坚决地说。

谢海棠说:“要不,我请假。”

苏蔓蓁摇摇头:“不好,看这样子,你爸爸得在医院住上一阵子,你这么老请假不是个事儿。”

鲁解放思忖了会儿,说:“要不这样,我每天早上从医院骑车赶到咱家,接上西洋把她送到学校后再去上班,放学时,我再接她回来。”

“不行不行。”苏蔓蓁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每天四趟。医院、工厂和咱家整个大调脚儿。你这来回好几十里路呢。你是车间主任,上班不能总迟到早退。”

“要不,跟她妈杨跃进说说,先住她那里。”李秋兰插了句。

“不行。”三个人齐声坚定地说。

谢海星说要不由他来接送,大家也说不太合适,不顺路,太折腾,况且,谢海星还要送自家的孩子上学下学,方向完全相反。

正商量着,大江、西洋和靳北疆一块儿来看爷爷。

听了会儿大人们的商量后,靳北疆沉吟了下,插嘴道:“奶奶、叔叔阿姨,我说个方案吧。”看见大家都望向他,他接着说:“我和大江接送西洋吧。让大江这段时间先别去姥姥家了,就住在奶奶家。白天,奶奶和谢叔就在医院照顾鲁爷爷,鲁叔和谢姨晚上值班,李姨负责给做饭送饭。放学后,我还继续跟大江、西洋一块儿在奶奶家学习,奶奶回来后我再走。这样行吗?”

看三个人没说话,他继续道:“早晚上学和中午放学时间都没问题,我们两校时间基本一致。就是下午放学,西洋她们比我们早一个多小时,我想跟我们班主任说说,先让西洋到我们班做作业,等着我们”又想了下,说:“我们班最后一排有一个空位子。我和大江一块儿提出来,应该没问题。”

几个大人相互看了看,觉着可以试试。

在大家商量的时候,西洋始终低着头,咬着下唇,不吭气。看她这样,苏蔓蓁转过身,轻轻地叹了口气。

按照商量的结果,当天晚上,大江就住到奶奶家了。第二天,靳北疆早早便到了鲁家,两个人先骑车将西洋送到西峰小学,然后,回自己学校。

本来大江说早上不用靳北疆来送西洋,他自己就可以了,靳北疆不干,说不放心。鲁大江白了他一眼,说:“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就是不放心将西洋交给你。你太粗了。”北疆说完,又哄大江道:“逗你呢,从我家到你家正好顺路。”

“哼!别以为就你疼西洋。”大江不满地说。

上午下了第二节课,大操场做完体操后,大江和北疆两人找到任老师问能不能让西洋放学后来班里做作业,他妹妹鲁西洋很乖的,不会打扰到其他同学。

任老师很奇怪地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开始坚决不同意,说如果每个人都像你们俩这样做,我们班里位子都不够了,再说学校也不会同意的。

刚说完,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便又问了句:“你妹妹叫鲁西洋?她妈妈是不是叫杨跃进。”

大江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任老师沉默了会想了想,说好吧,如果学校问起来,这事儿我来顶着。

靳北疆和鲁大江感激地说声:“谢谢任老师。”

下午,鲁西洋一放学就被两个哥哥接到了滨中初三二班,任老师怜惜地看看鲁西洋,把她放到了最后一排安玉娇的旁边。

班里忽然来了个天仙般的小妹妹,同学们都无比好奇,开始两天,大家总会不自觉地扭回头看西洋,都觉着她简直太美了。男孩子们还比较矜持,尤其是女孩子们,一下课就将西洋围了起来,“啧啧”地赞叹她的美丽,稀奇地问东问西,西洋都落落大方、礼貌地一一回应。

女孩子们的心里很有意思,如果是见了个美丽的同龄人,她们可能大都会产生嫉妒和排斥心理,避而远之,但是,若来了个美丽的小妹妹,她们就会产生母性的保护欲望,喜欢她,亲近她,疼爱她。

“躲开躲开躲开。”鲁大江粗暴地对着那些围着西洋的女孩们大声嚷嚷:“别吓着我妹妹。”其实,鲁大江特别自豪自己有这么个漂亮的小妹妹。

靳北疆这时就站在一旁笑咪咪地看着,不吱声。

周末不用上学。吃完早饭后,靳北疆就到了鲁家。

三个孩子本来说要去医院看看爷爷,苏蔓蓁不让,说还不够添乱的呢,爷爷过一阵子就出院回来了,三个孩子只得作罢。

苏蔓蓁去医院前,说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今天中午她就不回来了,让大江和北疆带着西洋好好学习。今天天好,还可以带西洋去海边玩玩,说着,给北疆递了个眼色。

北疆心领神会,说:“奶奶,你放心走吧,有我呢。”

把西洋交给靳北疆,苏蔓蓁是一百个放心,她觉着靳北疆比西洋他爹鲁钢都靠谱。

一上午,靳北疆和鲁大江在一起学习、复习,备战中考。

今天靳北疆觉着鲁大江有点神思不宁,做错了好几道特别简单的题,给他讲的时候好像他也心不在焉。北疆皱着眉头看了他好几眼,他才“哦哦”地反应过来。

北疆做完作业后,便到西洋屋里看看西洋在干什么。

西洋早就做完作业了,在自己屋里趴在桌子上,正歪着头安静地看一本《居里夫人传》,她这个看书的姿势苏蔓蓁给纠正了很多次,愣是改不过来。

西洋做自己喜欢干的事情的时候精神高度集中,不弄出点特别大的声响来她根本就听不到。所以,靳北疆在西洋背后站了好久,西洋也没觉察到,直到她看书累了,想起来喝水,才看到背后一直靠在门框上,歪着头,双臂环抱胸前,一直注视着她的北疆哥哥。

看到北疆哥哥,她勉强地牵了牵嘴角。北疆把头别过去,他的心又疼了下,一个多月了,他再也没看见过这个原来天真无邪笑容特别灿烂的小女孩开心地笑过。

西洋用手掏了掏耳朵,大约是觉得耳朵痒痒了,就对北疆说:“北疆哥哥,帮我掏掏耳朵吧。”

北疆说:“好。”

北疆一边给西洋轻柔地掏着耳朵,一边轻声地说:“今天天好,还有风。下午,我们一起去海边放风筝吧。”

西洋懂事地应了。

中午吃完饭,鲁大江心事重重地对北疆和西洋说:“下午,我还有点事儿,就不去放风筝了,你们俩去吧。”

靳北疆狐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总觉着他今天不对劲儿,便问他:“你干嘛去?”

大江说:“你别管,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他也跟靳北疆学会了玩深沉。

靳北疆警觉道:“你……别胡来啊。”又道:“马上就中考了。”

大江点点头,出去了。

下午,靳北疆骑车带着西洋去海澜广场放风筝。

今天的风力是三到四级,他们放的是一只大约有一平方米左右的蝴蝶风筝,风力不大不小,正好适合。

西洋在前面牵着风筝跑,北疆在后面追着、护着。西洋跑得很开心,一个多月来难见的笑容终于出现在她美丽的小脸上,北疆看着西洋开心,他也开心起来。

跑着跑着,忽然,从西洋裤兜内掉出来一张照片,西洋愣了下,马上停下脚步,想弯腰去拾,这时,恰好一阵旋风过来,将照片吹向不远处的海里,西洋急了,立刻扔了风筝线轮,追了过去。

北疆跟在后面,看到西洋非常紧张那张照片,就一个健步飞了出去,跑了十几步,跑到海边把那张还没漂远的照片从浅海里捞了起来,用手拂去上面的水珠,低头仔细一看,原来是鲁钢和杨跃进带着西洋放风筝的一张全家福,三个人都笑得非常开心。

北疆默然,将照片交给了刚刚跑过来的西洋。

西洋拿过照片,用小手轻轻地抚着、抚着,然后,便开始抑制不住地轻轻啜泣起来,泪珠大颗大颗地掉下来。从知道父母离婚到现在,她一直都没有在人前掉过眼泪。

北疆实在不忍看,转过头,心尖儿又一阵抽搐般地疼痛。过了一会,他回过头来,默默地拉起西洋的小手,领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一块大礁石旁边,一把将西洋抱起来,放到礁石平整处坐好,然后,从兜里掏出手绢给西洋擦着眼泪。

等西洋情绪稍平复了些,北疆心疼地看着西洋,宽慰她:“洋洋,大人们有大人们的生活,有些事情不能勉强,既然已经发生了,不管对与错,我们都得学会接受。我相信你爸爸妈妈虽然离婚了,但是,他们都是爱你的。”说到这儿,靳北疆自己都觉着有点底气不足,唉!他想,如果杨跃进爱西洋比爱自己多那么一点点,也不至于出轨、离婚。

他接着劝:“你还有那么多人爱你呢,比如奶奶、爷爷、大伯、大伯母,你大江哥哥,还有……还有很多人,都是爱你的。”他本来想说还有我呢,但是,北疆已经是一个十六岁的少男了,他心智很成熟,又极自律,他知道,有些话要等到以后西洋长大了才能对她说。

最后,他握住西洋的手,认真地看着西洋含泪的大眼睛,一字一顿地对她说:“洋洋,小妹,你记住,北疆哥哥会保护你一辈子的,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我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的。记住,这是哥哥对你的承诺。”

西洋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哽咽着答道:“嗯,我记住了。

晚上天已黑的时候,苏蔓蓁才拖着疲惫地脚步回到家。看到北疆正坐在沙发里,默默地看着西洋弹钢琴。没看见大江,她就问:“大江呢?”

一旁的李秋兰插嘴道:“中午吃完饭就出去了,下午晚饭前回来一趟,说今天可能会回来很晚,叫我们不要等他。他自己有钥匙。”

北疆听到后,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站起来,对着苏蔓蓁和李秋兰说:“奶奶,李姨,西洋交给你们了,我先回去了。”然后,又对扭过头来看他的西洋说:“洋洋,早点休息,今天太累了。”

北疆告辞出门,飞身上车,赶紧向市委大院骑去。他忽然想起来十几天前,他曾跟大江说过,晚上八、九点天黑的时候,在市委大院旁边的林荫路上,曾多次见到赵岸然和杨跃进手牵手散步。他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脑子在飞快地转着,车蹬得也越来越快。

本来十几分钟的路,他骑了也就五、六分钟便到了市委大院家属楼后门临近林荫路的一个暗处,果然,他看见有三个人影躲在那里,影影绰绰的,他认真辨了辨,其中一个不是鲁大江是谁,不过,似乎三个黑影脸上还蒙了三块布。

他支好车,锁上,轻呼了口气,没有惊动他们,在后面密切地注视着。

这时,从大院后门出来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手拉着手,边走边说边笑,靳北疆看到鲁大江等三个人悄悄地跟上了那一男一女。

靳北疆又悄悄跟在鲁大江他们后面,他脑子中忽然浮现出一句成语: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心里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其实,有那么一刻,他恨不得鲁大江他们冲上去将赵岸然暴打一顿,解解气,但是,最终理智还是占了上风。

就在鲁大江即将要扑上去的那一刻,靳北疆从后面一个跃起、抱摔,将鲁大江压在了身下,并捂住了鲁大江嘴的位置。另外两个少年显然吓傻了,等反应过来,想上手,靳北疆正坐在鲁大江身上,右手捂着鲁大江的嘴,左手腾出来,食指放到嘴上,比了个“嘘”的姿势。

前面两个人显然听到了后面的声音,回头看了看,见是几个少年在玩闹,便扭回身,继续说说笑笑散他们的步。

等他们走远了,靳北疆才从扭来扭去想挣脱他的鲁大江身上下来,一把将鲁大江拉起来,拉到路边隐蔽处,说:“你想干什么?愚蠢!”

鲁大江好不容易喘过气来,他早看清是靳北疆了,见靳北疆坏了他的好事,气得他一屁股坐到地上,不起来。

靳北疆又好气又好笑:“你这么做太愚蠢了,你只要一上手,立刻就会有人将你们按住的,再说,你要是打了杨跃进,西洋该多难受啊!那毕竟是她妈。”

鲁大江气呼呼地接嘴道:“我就是想打赵岸然,我看西洋那样,我心疼。还有我爷爷,要不是他,我爷爷怎么能气病了。”又扭回头来狠狠地看着靳北疆,说:“你坏我好事。”

“愚蠢!你打了他,也不能将杨跃进打回到洋洋身边了。再说,你打了赵岸然,公安很快就能抓到你,你进不进拘留所不要紧,你爸妈怎么办?洋洋知道了该怎么办?如果她知道你为了她进了拘留所,她该多难受啊!还有,你爷爷现在还在医院,现在家里够乱的了,别再添乱了。”又恨铁不成钢地补了句:“看了那么长时间的《孙子兵法》,你学哪里去了?”

鲁大江不服地说:“我这是经过庙算的。我早就侦查好了。只要天好,他们俩每天都这个点出来散步。我还带了面罩呢,打一顿就跑,他们应该看不出来是谁?”

“你……”靳北疆快气笑了,缓了下,说:“从你穿开裆裤的时候起,杨跃进就认识你,能不知道你是谁吗?唉!”

鲁大江挠了挠头,嘟囔说:“嗯,这点我没庙算到。”

靳北疆又气笑了,心想,如果孙老夫子知道鲁大江这样用他的庙算的话,准得气得活过来。

旁边两个小兄弟搭茬,问鲁大江,这是不是就是你说的靳北疆大哥,鲁大江点点头,给三个人相互介绍。

原来,下午,鲁大江回了趟姥姥家,找到他小时候一块儿玩尿泥儿时候的铁哥们朋友,两个人听到鲁大江说的情况后,义愤填膺,要帮着鲁大江收拾赵岸然,于是,三个人就来到鲁大江踩好点的地方等着赵岸然和杨跃进出来。

“都回家,回去。今天的事儿谁也不能说出去。”靳北疆轰道。

又催鲁大江道:“赶紧回家,奶奶和西洋都等着你呢。”

说完,北疆看着他们三个人走远了,才回到爷爷家。

入夜,靳北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赵岸然的事情给他的刺激很大,他曾跟爷爷提起过这件事,爷爷听罢,半晌无语,眼睛里满是愤怒和担忧,沉默了许久,他对靳北疆说:“共产党作为执政党,要想始终让人民真心拥戴,必须时时牢记使命、自我革新、去腐生肌。”

现在,他躺在床上,想着爷爷说的话,想起西洋那双忧郁的大眼睛,想着鲁大江愤怒的报仇计划,他做了个重大决定,他长大后不当宇航员了,他要从政。他要以刮骨疗毒、壮士断腕的勇气,为党拔除“烂根”,去腐生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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