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章 浴血（2）
“总之，现在时间不多了。”我简单地向众人讲述了现在的情况。
“我们根本抵挡不住兽群。”有人说出了这显而易见的结论。
只有逃了。
“最大的魔兽群什么时候到这里？”
我回想那个梦，我记得是村子在黎明到来是燃烧着火焰。
那么，还有五个时辰。不，应该是如果没有我们，魔兽会在五个时辰后摧毁村庄。
那么我们可能只有四个时辰了。
“四个时辰……”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真的太短了，短到除了跑，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但就是到最近的其他聚落，也要走一天的路。
“没有死的，我都救回来了，已经死了的……我只能说对不起。”这时，曼殊从围住她的人群里走出，她的脸色显得苍白，一点也没有之前健康的模样，我感受得到，因为她过度消耗她的力量，导致我感觉自己身上好像也有什么失去了一样，那应该是之前分给我的力量流回了她身上吧，但即使如此，看到我，她依然强撑着迈着大步走回来。不能再强撑了，我这样想着直接跑向了她。果然她的脚突然一软，身体就毫无防备地向前倒去。
“没事了，”幸好，我赶在她摔倒在地上前用烧伤的双手扶住了她，我看向周围，“你已经救了，所有的……人了。”然而，我没有说出的，是能够救活的所有人。
之前广场的战斗里，死了五个战士，但还有十几个战士活着。
村民的总死亡数则数不过来。
有死透的，有还活着的。
还有那么三个，他们被魔兽开膛破肚，已经说不出话来，彻底没救了。
应该不止三个。
但我只记得三个。
我一醒来，便想到了我的父母。
可我第一个救不了的人，却是我的，爹……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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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起来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我的双亲，我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他们的身影，于是我随手抓起被扔在地上的长矛，然后急急忙忙丢下在场的众人，向着家的方向跑去。
路上全是尸体，或者即将变成尸体。
还有的人与我背道而驰，抱着他们还有救的亲人，跑向广场。
我穿梭于废墟间时突然听到了一声长啸，我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抬头看到远处一只翼手乌融入夜色。
不远处有升起的黑烟，底下就是火光。
仿佛有一股热血冲上头脑，我只感觉有炽烈的热气从我鼻孔里喷出。
我使出全身的力气，将随手捡来的矛扔向天空。
矛却近近地砸在了地上，甚至不是矛头戳在地上。
我闭紧眼睛，双手握拳，我的五官扭曲在了一起。
但我知道，我没有时间停留。
我用胳膊擦去泪水，然后继续奔跑。
我来到了家前的那颗老树前，在哪里，父亲正满身是血地躺在地上。
我急忙上前，父亲也看到了我，转过了头来。他还活着！
“父亲！你醒醒！你一定要撑住！”父亲嘴里和肚子上汩汩涌出鲜血，我上前扶起来父亲，可是这却让他被喉咙里的血呛到了。
我失去了理智，慌乱中，我用颤抖的手按住他的伤口，想要用力，可是又不敢用力，伤口和父亲的挣扎因为我的乱来而更加严重，然而父亲他每挣扎一下，伤势就会更加严重。
我缓缓地松开了我的手，我的心变得更加慌乱，我只能想到一种方法。
“阿爸，你等着，我去找能救你的人……”我急忙起身，想要返回广场，去找曼殊，可是我的手却被拉住。
我看到父亲艰难地摇了摇头，用一只手，一只仍然滴着血的手，指向已经倒塌的正在燃烧的茅屋，然后艰难地笑了笑。
然后，身体失去了力量。
“阿爸！阿爸！”我使劲地摇着他的身体，可是再也没有任何然后了。
我将父亲的身体亲亲地靠在树上，从老树上折下一节足够粗的长树枝，然后走向已经倒塌的燃烧的家。
父亲最后的动作，应该是指母亲在这里面。
我用树枝挑起燃烧的草，拨开架子，然后冲进里面。
“为什么……”我缓缓跪在地上。
可是，我知道死人是救不活的，更何况是一块已经被烧的发黑的木炭。
我仰面向天，闭紧双眼，放任自己的情绪化作一声咆哮。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即使是我的咆哮，也软弱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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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母亲的尸体拖来树下，与父亲放在一起。
冷风簌簌地吹，望着已经无法挽回的双亲，我心中只有无限憾恨。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我双膝跪地，双手举过头顶，然后我的身体前倾，双手随着身体伏地而重重地拍在地上。
“这一跪，是为孩儿平日惰于四支，一不孝也。”
然后是第二拜
“这一拜，是为孩儿今日无能无力，二不孝也。”
“这一拜，是为孩儿现在无暇安葬父母双亲，三不孝也。”
我长吁了一口气，转身向依然燃烧的远处的火光走去，不一会，我从房中拿出一把刀。
“今日孩儿虽不惧死，但孩儿依然有没有完成的事情。”
我举起刀，然后伸出左手，我眉一横，心下一凛，手起刀落斩下三根手指。
我将三根手指从地上捡起，说道：“孩儿在此自断三指，既是为了留下它们陪伴父母，也是为了我能铭记今生教训，不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
说罢，我将三根手指放在父母身前，然后转身离去。
从现在起，我不会再悲伤，因为我知道悲伤没有任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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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泥板里抽出了部分储存的魔力来战斗。
我又一次施展了大范围法术。
效果很好，但身上溅满了血。
咦～～～好恶心。
其实刚才那一招施展后，我的魔力量就不够第二次了。
但那些魔兽被吓跑了，这就够了。
现场的魔兽纷纷逃离，村子里其他地方的魔兽也挨个离去。
突然，有一只不怕死的冲向了我，我在手中编织了光刃，一击，解决了它。
魔兽的残骸化作黑灰飘散在风中。
我突然感觉到了少年的心灵的电波。
我转身看向他，看见他看我的眼神好像有点……像以前我在祭坛中见到的可怕的狂信徒的眼神的样子欸？哇，不要用那种眼神啊！也不要靠近我！狂信徒超恐怖的说！
不过他保持这样空虚的眼神地望着我的时间没有多久，我被一群人包围起来希望救活那些濒死的人，与此同时他站了起来并回过神来，他想到了他的父母，说了句“抱歉，等我一下”，然后向着村子外围跑去。
我想要跟上去，可我正在救人。
“请救救我们，女神大人。”
我真是没法拒绝。
所以别出什么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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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剩四个……
还剩三个……
……
从掌心漂出的点点荧光随着我的魔力与体力一点点减少。
我还可以坚持……咬紧牙关，我的意识继续在灵魂的深处与现实之间浮沉。
每一次下沉，我都在从契约的泥板那里取出一点点的魔力。
每一次上浮之后，我都能感到更加自由。
我明白我的精神遭受着束缚，这样也许能削弱平日里让我不断身不由己的那个契约的魔力。
但同样，每一次上浮之后，我不想救人的想法越来越强烈。他们这些凡人怎么敢向众神索取？
不，这也不是我……
“我”作为我人性的一面而驳斥着我自己，现在没有了契约的“拘束”，不，更应该说是保护，我那看似完好的灵魂开始浮现裂痕。
我痛苦地抱住头，抬起头，低下头，重复着伤害自己的行为。来自灵魂的伤痕让我头痛欲裂，我甚至感受不到我自己伤害自己的行为为自己带来的新的伤害的疼痛。
视野变得扭曲，但我依然看到有什么东西滴在了地上。
是血。
双眼的视线集中在一点，一直看着，对，就这样，就这样……
疼痛感消失了。
“女神大人？！”啊，你们在叫我吗？
我看到村长的双手紧紧捏住我的肩膀上，其他的人则被我刚才的疯狂吓到，躲得远远的。
咦，我的肩膀怎么被捏得发青？
但是，一点也不痛……
我失去了疼痛感……
哈。
原来如此。
没关系，眼前是最后一个人了。
先……救活他。
没错，先救活他……
再一次就好……我的意识又一次下沉。
我“走”向那个契约泥板。
我伸出双手，想要再取出点魔力。
可这次，我手中什么都没有。
没有捧出一点点的魔力。
……
这是底线呢。
不，不如说已经没有了。
突然有只手搭在我的肩上。
我回过头去。
却看到那张脸……（看到一个陌生人……）
母亲……（请问你是谁……）
我紧紧上去抱住她，我终于可以放声大哭了（为什么“我”会感到悲伤？为什么“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抱住了她？）
您原来一直在看着我吗？（为什么“我”会感到安心？）
我止不住地哭泣（“我”感到安心，感到悔恨，感到一切情绪……在此一刻，所有感情，全部爆发）
可是，她的身体却化作点点光粒，照亮我意识里的黑暗。
我呼喊着她的名（“我”想用手抓住点点光粒，再塞回那名女性的身体，可这是徒劳的）
她将手抬起，为我擦去眼泪。
我看到她的嘴唇轻动，好像在说着什么。
请再说一次！请再次让我听听你的声音！
依旧是浅浅的笑，依旧是让人怀念的笑。
“那要听好了哦？”
“嗯”我点点头。
“还记得，我和你的约定吗？”
……
仅仅是这样？
终于还是没有赶上消逝的速度。
霎时间，一种温暖的感觉笼罩了我，原本黑暗的视野一时间明亮地竟让我睁不开眼。
“啊！”
我开始感到疼痛（“我”开始感到疼痛）
不（不）
是我又能重新感到疼痛了（“我”又一次重新感到了灵魂分裂的痛楚）
我感到原本出现的裂痕（谢谢你，那个我，为了“我”一个人的愿望付出这么多）
逐渐愈合（至少，让什么都做不到的“我”，救下一个你吧）
有什么回来了……（有什么在流失……）
我的意识，损坏的契约，我的魔力，我的灵魂……（对了，还记得我的愿望吗……）
都在被修复……（请你自己再活一次……）
咦，好像有什么什么声音……
……（我要消失了……）
……（……）
我原来，只是一个愿望，一个约定吗……（……）
母亲也是，“我”也是……（……）
虽然谢谢你……
但我只会再完成你们的一次愿望，就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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