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幕间 高飞吧燕子
我跪在众人中间，众人指责着我，辱骂着我，对我拳脚相向，对我歇斯底里。
只有两个人冷眼旁观——
艾哈迈德说到：“都住手吧，人已经走了，而即使没有她，我们也要前进。”
艾布拉姆斯却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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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稍往前推，在我刚将我的孩子推落天堂之时。
我想起了过去。
我们，除了那个孩子，曾经都只是人。
曾经在这片土地上，有个人第一次发现了如何利用种植和放牧，获得稳定的食物来源。
于是他成了第一位王。
他是“布施”。
曾经有个青年，在河水对岸杀死魔兽和魔人后，受到了启发，于是他在每日每夜地重复他的仪式的尝试中，终于让人类像那些魔人与魔族一样，能够运用魔力带来的奇迹。
他是“魔导士”。
我曾住在东边。
我，和我的族民们住在一起。我们是巫族，却住在桃源仙乡。
我们和几个其他族的部落合居在一起。我的名字，是巫鷇。
我们在那里耕种，用“河水”来灌溉庄稼；我们采摘蔴与葛，制成衣服；我们主要用用打磨的石器，来狩猎耕种；我们用青铜制成的的器皿，来祭祀……
我是一名巫女。
我们巫女的职责，就是传承那些讲述着传说的故事的歌谣以及“书”。那些叫做“书”的东西中，记载了过去的先人们留下的智慧。只是，没人能完全解读，到底“书”中记载的奇奇怪怪的符号究竟是什么，只有大祭司才能读懂只言片语。
但即使是这样，我们的祖辈们依然没有放弃，他们一代一代地解读，终于，在我这一代，我们终于完成了第一本书的完全解读，我也是唯一能够解读的人。
我被族人们奉为“天女”，我也向众人散布我的智慧。
因为巫族有着回到在茅荒的祖地祭祀祖先的传统，尽管已经在大部落里生活了几十年，但村里的老人们对于传统很是固执。于是有一日，我们决定带领着我们的部分族人暂时告别了部落联合的大酋长，前往茅荒祭祖。
可这一别，对于许多人来说，将成为永别。
我们跋山涉水，走了许久，许久，尽管老人们对于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
但有一日，我们派出的探子没有回来。
于是我们这一次朝着相同的方向再次派出了更多的人。这一次，他们中只有不到一半的人回来了。
是魔兽与魔族的袭击。
更坏的消息传来了，我们似乎被魔兽和魔人们包围了，而且我们对他们的兵力没有具体把握。
唯一的好消息是，他们似乎也不是全部都意识到了我们的存在。
我只能做下决定——由我和部落里的几个长老分别率领一部分族人从不同方向突围，其中，我的路径是从西边，沿着山脉向北突围。
很不幸，我的前路没有出口。
没有出路了。大家都这么认为，众人的脸上写满了恐惧。
不，其实还有一条路。
于是，我们决定，趁着魔兽们没有注意到我们，连夜翻过叠峦山。
第一天晚上，我们只爬到了半山腰。但，这足够了。
魔兽们发现了我们，但他们没有爬山，他们盘踞在山脚下，就像一张巨口，等待着我们这些“每餐”从陡峭的山崖上坠落，送入他们口中。
没有人敢回头，我们只有前进。我看着我周围的族人们，从一百二十来人，最终到九十来人，大部分，是在抵御飞行魔兽的侵扰中坠落牺牲的，还有就是被抛弃了的老人。
三天后，在高高的山顶，我相信，我在魔兽眼中，看到愤怒，只是我们现在已经是山顶白色雪峰上一个个的黑点了，想要追已经晚了，而飞行魔兽也没有再来袭击我们。
我们翻过山峰，下山的路上，五人死亡。
现在，我们的食物，只够支撑十天。
我们站在山脚，面对着一望无际的荒原，我们面面相觑，但我们已经没有退路。
我们将一天的食物拆作两天，然后拆成三天，然后是四天。
我们的人数从九十几人，变成八十几人，再变成七十几人。
如果不是幸运地遇到了一小片绿洲和一场大雨，我们的人只会更少。
我们约定，如果有人在路上死去，那么，我们做不到安葬，我们只能……
一个多月后，我们终于看到了稀疏的绿草，此时，我们只剩下四十多人。
我们欣喜若狂，加快了脚步，空气越来越潮湿，第二天我们找到了河流。
一开始，我们还以为是幻觉，后来，越来越多的人，看见了远方在饮水的动物，我们才终于确信，那是一条河流。
我们跃入水中，干涸的皮肤贪婪地享受着河水的滋润。我们欢呼，我们享受。
直到他们来了。
他们全副武装，而我们，毫无还手之力。四十多人，全部被作为奴隶，带回到他们的城池。
很难想象，树立起这样一座城，需要多大的努力。在以前，我们从未建造过这样的建筑。
我们被带到了，他们的酋长，也就是“王”的面前。
那名“王”，只是看了我们一眼，就只是对着他的战士说了些什么。
于是我们的族人得到了释放，而我，也被带到了他的房间。
原来第一眼就看中了我。
我成为了王后，我的族人们也得到了安全与保障，只是暂时的。
我学的很快，也可以说是他们的语言太简单，没有多久，我就能与他们沟通了。
当他们得知我们是翻山越岭而来的人的时候，他们惊讶至极，即使是“王”，也改口，称呼我们为“勇敢的客人”。
我于是趁此机会，试着向王提出请求，请求还他们以自由，而我，会为他们带来文字，其实就是我们所解读的古书中的那些符号。
王将信将疑，但看在我的们能够穿越“他们从未有人能穿越的”荒漠，还是先给了我一个祭司这样方便我行动的职位，即使那些老祭司不满意，也需要对“勇敢的客人”敬重三分。
于是我开始快速着手，我传授他们新的语言，我将这个称为“授业”，教授他们以文字，一开始是画在沙地上，后来有人发现可以用尖锐的东西刻在泥板上。
仅仅三年，我就将他们简易的语言，该换成了我们的。这三年，我每天都因为我的族人还在做奴隶而心急如焚，但我只能等。
终于，在一天晚上，王要为归来的战士举办宴会，我意识到展示成果的时候到来了。
在晚上，由我教授的几位女子，她们在众人面前翩翩起舞，这是一种我们族里传统的舞蹈；她们放声歌唱，唱的却是同时用我们语言和他们传统语言共同唱诵的他们传统语言歌谣。
大家都在开怀大笑，最后，战士们甚至想要把这些姑娘们抱回他们的营地。
王也笑了，他用我们的语言，说到：“真美”。
之后的改革再也没有遇到压力，族人也被依约释放，而我，他们给了我一个称呼“阿吉玛”，是天赐的礼物的意思，我成为了最高祭司。
在那来到新世界的短短十几年里，我带来了新的语言、文字和礼仪，而且后人还将我后来的表演称为“艺术”。
在我死后，国王依旧遵守着约定。
直到他的长子继位。
我们族人再一次被当作奴隶，而我，因为祭司们的反对，而且是已死之人的缘故，他们只好篡改历史，将我与族人的联系割开。
这一切，都被我这个死后，因为他们信仰而飞升的神看在眼里。
就这样日复一日，我对家的思念也越来越剧烈，对这里人和神的仇恨也越来越深。
一开始是我想要自己回家，后来是我想要干涉引导族人们逃回去或者是希望他们解放自己。我把几次的神选的机会都选在了这些族人身上，就是希望有人能完成我的愿望。但是，他们都失败了。
我藏在心里的怨恨越来越深，但我的脸上却时常微笑。可是现如今在伊格尼河对岸的魔兽虎视眈眈，我明白，如果在这时候还要挑起内战，无论是我们族人，还是他们，都会毁灭。
这时，变数出现了。
这个文明，也许存在奴隶，存在野蛮，存在压迫。但是他有语言，他有文字、他有知识、他有艺术，他的智者在宫殿里为众人讲学授业；他挖机矿物，铸造金属器具、钱币，剥下羊皮记录文字，甚至能像魔族一样施展魔法……总而言之，这个文明，有了“高度”。
于是，那个孩子诞生了。
是的，决定那个孩子出生所在的，就是文明的“高度”。
她是如此的强大，以至于她一出现，我们的所有神的力量，都得到了加强：凡人们的魔术的威力也得到了强化，甚至几乎快赶上神术的威力。
所以，艾哈迈德才会说“感谢你站在我们这里。”。
我有些后悔，当初还在桃源仙乡的时候，碍于长老们的压力，没有把文字好好地传授给他人。
现在说这些也已经晚了。
我被任命扶养这个孩子，也许是艾哈迈德希望对我做出补偿？他让那个孩子称呼我为“母亲”。
十三年，我也如亲生父母一般照料她。
你就是我的家人，我的族人。我想讲述与你曾发生在东方的故事，却因为其他的神，而不敢讲出口，只能简略提起。
直到现在那个孩子对我亲口说出她想要去人间，想要去我曾经的家。
或许，是你的话，可以拯救他们，为那边的的世界带来希望，不是吗？那里足够大，比这里，要大的多，但就像我不能忘记我的家在东北一样，请你不要忘记，这里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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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到天堂之门，想要看看那个孩子究竟有没有在好好工作。
可是我却只看到，她一个人坐在那里哭泣。
我感到一丝不安，在附件开始寻找，并问道：“你有见到我们的救世主吗？”
“我已将她送入凡间。”
我先是震惊，然后气冲冲地冲上去，吼道：“你究竟明不明白你在干什么？！”
她却说：“我认罪。”
有这样认罪的吗？你刚才是想让她去死啊！你知道神的灵魂暴露在人间是什么后果的吧？
“我给了她一块泥板。”
……
“我希望，至少她能替我，回到家乡。”
……
“我还告诉她，不要回来；以及……请带去希望。”
……
我知晓这个女人的故事，了解她心中的怨恨，即使她时常微笑。
我也不能原谅她，让我们失去了在将来对抗魔兽的最重要的存在。
我来的天堂之门门口，放眼向下望去。
那个孩子此时已经附身于人，向远方启程。
……
我决定到我的储物间去，我一路快步而行，沉默不语，阿吉玛也一言不发地跟在我身后。
我推开房门，我看着眼前的成堆的泥板，我举起手杖，将它们一一敲碎。
那个女人十分惊讶，似乎是没有想到我会帮助她吧。
我其实从来不认为我们的所谓文明是什么“天选的”之类的鬼话。
尤其是阿吉玛的故事发生后。
对于那群魔兽，他们的实力，也许只能说是让我担心，但他们的行为，却让我也感到恐惧。
我不希望把全部的赌注，压在这样一个因偶然幸运而走到今天的地方。
我认为那个孩子应当属于全部的人类。
所以平时就算是再生硬的教学，我也想要把全部所学传授给她。
怕有一天我们真的失去一切的时候，我们至少能把我们的经验，教训，知识通过她留给其他的文明。
而且，谁不喜欢可爱的孩子呢？如果不是她没有一张脸，也许我真的会把她当女儿看。
幸好，我们还有时间，那群魔兽也认为时机未到。
所以，如果你说的那里真的存在。
那里真的足够宽广。
那我就赌一把，赌这片沙漠，以及之后的高山，赌魔兽的谨慎，与这里人类的斗志，当然，还有这里所有的人与神，能不能拖住足够的时间。
最后一块泥板终于粉碎，我看向她，问道：“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我明白了。谢谢你，艾布拉姆斯大人。”她想我鞠了一躬。
我没有回头看她，而是望向远方，望向那孩子所在的凡间。
“高飞吧，燕子，”我喃喃自语，“请你带去希望……文明与传承之神，我们命运之子……”，她飞行的很快，就像真的是一只燕子一样，这样下去，一天后众神的受她而增强的力量就会衰退，然后才会发现她不见了，但那时，我们就追不上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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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这就是在我向众神自首我放跑了命运之子并损毁了所有泥板之前的故事。
现在，我只能心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