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虫子来到这里之后，圆终于看到了所谓的下场和不可闻，不可视，不可言，不可入之地的真正面目。

铺天盖地的诡异月光如长满利齿的游鱼，在整个神社内部汇聚，在黑色的天空上游荡。

圆一瞬间如置身漆黑的海底，被一群食人的鲨鱼环伺着。

它们刺破了海底的虚无，如嗅到鲜血的饿兽，汇成一条月白色的海怪，张开血淋淋的嘴，带着极度危险的咸腥味铺面而来。

圆吓得将手里的虫子扔走。

怪物们蜂拥而至，虫子在圆的眼皮子底下化为虚无。

圆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笑的是与他推论的一样，这里似乎只有他这个活物能存在。

哭的是这里如此恐怖，而且他不知道如何才能将辉他们带出来了。

圆平静了好一会，才来到了拜殿门口，推着殿门。

门开了。

他又看到了那群世界角落的弃民。

只是与上次不同，这次这里还有一个庞然大物。

一个扭曲的黑色影子。

缝缝补补的身子，裸露的、静止的腐烂心脏，流着恶臭发绿的体液。

这次的争斗已经接近尾声，辉就在那里，手臂上的月白色气息如城楼上的火炮，卷携着灼热的空气滚滚的碾过去。

那个黑色的庞然大物在地上化为了一滩黑沙，被风吹走了。

圆正好从破败的月亮中走出来，他回头看去，那月亮如上次一般回到了夜空。

“神灵大人！”

他们的眼神一如以往那般虔诚、脆弱、与寂寥。

而且今天他们很失落。

圆走到了辉的旁边，辉跟在后面，两个人步入了上一次的那个建筑。

“那是什么？今天怎么了？”圆见辉关上门窗便问。

“那是我们死去的亲人。”辉的心情也有些低落，房门关上的时候她才像个小女孩的样子，“我们的灵魂与肉体没有黄泉可下，生机消亡之后便会变成那种疯狂的妖怪，不死不灭，不久后又会卷土重来。”

圆沉默。

“不聊这个话题了，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毕竟冒充神灵可真是胆子很大，你上次出去之后发生什么了？”辉好奇的看着他。

“其实我也想问你，以你们的能力，想要去到月亮那里也不难吧？那里就是外界的通道。”圆正好趁着这个时候问了这个问题，如果真的像他想的一样……

“我们有族人进去过，再也没有出来。”辉想了想，勉强露出来一个凄惨的笑容，“原来是我们的神不让我们出去。”

“不一定的，我刚刚试着将活物带入那里，瞬间就没了，我觉得那可能是一种保护，你们神灵对他居所的保护，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在那里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圆解释着。

“或许你和他有缘吧，哈哈。”辉干巴巴的笑了笑，“不过你敢不敢做一件大事。”

“连神明我都敢冒充，还有什么大事！”圆底气十足的回应着，不过想了想感觉有点不太对。

冒充神明在辉眼里都不是大事，那什么才叫大事。

“我们把那月亮偷了好不好？”辉眼睛里闪着精光。

圆露出一副我就知道，你个王八蛋的哭丧表情，不敢回话。

“你能进去而不死，证明那神灵的居所不抗拒你，如果我们帮你，你能把那里偷了，那里既然属于你了，你不就可以将我们接出来了么。”辉的表情大概是我怎么这么聪明。

圆的表情是我可不可以不这样。

然而辉根本就没有让他选择的意思。

“我们这儿有很多月光，我们全都靠这月光就能变得比你强大这么多，如果你把这些月光都拿走，说不定就能办到！”辉拉着圆就往外走，刚出了门就把手撒开了。

果然女人都很擅长变脸。

她又变回了那个庄严老成的神侍。

“所有人都回到家里，不得窥视神灵。”辉一声令下，让那些匍匐在地的人们回到家中。

“我的真名叫辉夜姬，如果你这次没回来我就不会告诉你我的真名了，而且要是哪天我去到了你那里，或许我还会到处找你，找到了之后就折磨你。”辉又笑嘻嘻地拉起了圆，说着毛骨悚然的话。

“我要带你们去我们的月汤，有了那里我们才有和那些外面的怪物，和我们死去的亲人们厮杀的资本。”辉夜姬说着说着又伤心了。

“辉夜姬？名字很好听，外面的怪物？这个世界很大么？”圆夸赞着，然后注意到了话里的重点。

“嗯，很大，但是外面连月亮也没有，我们的祖先曾在黑夜中前行，出去了一次又一次，正常的样子回来的没有几个，大都变成了你刚刚见过的那种怪物样子。”

“外面会有出口么？外面都有些什么啊？”圆像个好奇宝宝。

“外面有怪物，有黑夜，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遗迹，我们的祖先从那些遗迹中还拿回来了一些我们看不懂的东西，放在供阁里面了。”

“那怪物是什么样的啊？”

“什么样的都有啊，它们都有很恐怖的能力，能把我们的人全都杀光，或许是因为月亮的关系，它们很少靠近这里，我们平常寻找食物会出去，其他已经很少了，我们已经不对外面抱有希望了，即便真的有出口，我们到出口的时候还会剩下多少族人呢？”辉夜姬用手比划着讲了很多。

圆从里面勉强认出了一些，妖怪！

与现世的妖怪是一样的！

这就证明这个世界与八柱天之比是连通的，或者说是曾经连通的！

那如果曾经连通的话，这里应该就是很早之前的世界了！

圆不敢想象外面的妖怪有多强，他可是亲眼见过辉夜姬的强大，连她都不敢出去呆太久。

那外面会不会有真正的七十大妖怪？

八柱天之比已经很久没有关于他们的传说了，有也是很久之前的了。

难道他们都在这里？

也不对，如果外面真的都是七十大妖怪，这里早该不存在了，传说中的七十大妖怪可是能毁灭整个八柱天之比的怪物。

刚想到这里，辉夜姬忽然停下了脚步，圆差点和她撞到一起，赶忙抬起了头，嘴巴微微张开。

月汤，月亮的温泉，圆终于知道这月汤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圆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地方。

小时候月虞曾带过圆和濑去过温泉，但绝对没有这里漂亮。

泛滥的月光像流水一般流淌着，氤氲着月白色的气息，像是黑色世界中唯一的一只洁白的、神灵的眼睛，晶莹剔透，又深邃不可见底。

这里就是神灵的眼，月亮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