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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钟声

斗魔时代 后道 3121 2020-06-18 07:41

  

风闻在樱桃落形成的恐慌如迷雾遮蔽了明净的庭院房舍,梅婶婆与老族长等有威望的老人聚在方形土楼里彻谈了大半天,芈夫在一旁静静听着,孙惜农说:“既然樱桃落不太平了,不如拖家带口的都搬出去,省的留在这里担惊受怕穷受气。”

高老财说:“外面的世道能好的了?我看出去也是不长久,况且这百丈崖上身体结实的青壮年还好说,老弱妇孺怎么下得去?”

梅婶婆说:“我们的祖辈长途跋涉来此创下家业实属不易,上千户,近万口人,要一朝离开难比登天,外面若是治世还可,若逢乱世暴政怕是也难苟活。”

梅老太爷吧嗒吧嗒吸着旱烟,鼻孔不时冒出白葱般的烟气,他重重叹息了一声,在鞋帮子上磕了磕旱烟锅,跺了跺脚,将几点火星用脚揉灭说:“夜里举行宗族大祭,敲响祭天钟。”

芈夫问:“祭天钟?我在樱桃落从没见过大钟啊?”

梅婶婆白了他一眼:“娃娃家的,大人说事不要插话。”

芈夫缩了缩脖子。

孙惜农拿了梅老太爷的旱烟锅填了烟丝,把竹篾在火盆里引燃靠近吸了几口,呛的眼泪都流出来了:“不离开的话,只有这个办法了。”

高老财起身背着手踱步:“唉,唉,我家大业大,舍不下啊。”

梅老太爷哼道:“都大半截入土的人了,还看不开那点儿资财?”

高老财说:“只要不闭眼,名利两难抛。”

孙惜农说:“山穷水尽,还看人脸?卖了孩子买笼屉,不蒸馒头争(蒸)口气!”

高老财一屁股坐在了矮凳上:“站着说话不腰疼。”

孙惜农说:“这事怪谁?还不是你家宝贝孙子甘做魔爪,害人害己。”

高老财想起老伴儿的死不在言语。

梅老太爷说:“成咾,成咾,就这样办。”

散场之后孙惜农让芈夫敲锣通知了就近的学子,临时开一堂课,芈夫到学堂的时候也没来几个人,孙惜农见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学子说:“开课吧,今儿我要讲的是《易经》的最后一篇未济卦,未济,亨,小狐汔济,濡其尾,无攸利……”他浑浑噩噩讲了一大通,临末说:“天下之事,无有穷尽,至极未巅,造化未济!”

下学后回到家时母老虎还在抱怨:“你也是闲的,都要放田假了发什么羊角疯?你有上课的时间不如去田里立几个草人,驱赶驱赶夜里拱地的獾猪。”若是平常孙惜农肯定要骂她愚昧无知不懂读书人的事,但今天他没有与她争长较短,从衣籽房里抱出一捆麦草找来几根木棍,拧了草腰子用麦草扎了五个草人,在上面插了苞米叶子,用一根麻绳捆了背上山竖在了地瓜田里。他擦了一个额头的汗珠,蹲在地塄坩上看着天边的云彩出神,风吹的草人上插的包谷叶子呜呜响,他听到脚步声回头见是柳寡妇,不由黯然神伤道:“你怎么来了?”

柳寡妇衣襟里撩着刚摘下的青绿的豆角,坐在她旁边说:“吃豆角,脆生生的,可甜了。”孙惜农也不客套,拿着豆角剥开吃掉里面的青豆子,将豆荚皮的梗折断抽掉两条细细的白色叶筋放在嘴里缓缓嚼了起来,豆荚的清香在他的口中弥漫,甜甜的味道让他不舍的回味,柳寡妇又递过来一把青绿的豆角,孙惜农没有接而是将她按倒在了田垄上:“给我生个儿子。”

这是缠绕他多年的心愿了,不知道是自己耕种不够卖力,还是母老虎是快盐碱地,大半辈子过去了也没能留下一儿半女,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柳寡妇拼命挣扎:“你快放开我,让人看到了还要脸吗?我又不是没给你机会,自己不争气还……唔……”两人抱在一起滚到了斜坡下高老财家的麦地里,压倒了一大片正在变黄的麦子,而且范围还在扩大,青黄的麦丛摇了有三个时辰……

柳寡妇从麦地里出来时路都不会走了,两腿间像是夹着棒槌似的,她整理了衣服与头发匆匆下了塄坩进入自家的小豆儿地拔草去了。孙惜农系上裤带抖了抖衣服上的土,他心情舒畅地沿着小路下了山,心想: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希望来年能大丰收。

高家大院比往日宁静了很多,高桥烟的母亲正在给一株翠柏修剪枝子,高老财像石头似的坐在椅子上发呆,一只麦粒大的蚊子狠狠叮在他的膝盖上,他抡着蒲扇去打,差点儿闪了老腰,对儿媳妇说:“别咔嗒咔嗒的铰树柏子了,它想长多高长多高,愿意怎么长怎么长,反正也没挡着人。”

高桥烟的母亲听罢住了手将大剪子挂在了树下,刚要去做夜饭,却被公公叫住了:“夜饭别做了,一顿两顿不吃,也不会死人,把你男人叫来吧,我有话要和他说。”

“唵!”高桥烟的母亲将丈夫叫到了内院,高老财让他关闭了园门:“我高家是樱桃落的大户人家,这份家业从老祖太爷开始一直传到我手里,可谓是一代更比一代强,”他看了一眼憨厚的儿子:“你呢,也是我亲生的,怎么就没有半点儿奸相?做人要通达圆滑,不是让你缺斤少两的瞎折腾,而是要舍的下本,让人记你的情,钱债好还,人情难还,我家的田地都是这样兼并过来的,长工们还对你爹我感激涕零,不要跟着泼皮学一点儿不开面的伎俩,用小聪明糊弄人,”他指了指脑门:“凡事要动脑子,用大智慧才能服人。”

“爹,你到底想说撒,我还要找人收租子呢。”

“瓜眉石脸的,驴肉上不了秤杆,狗肉上不了案板,皮耳朵里像塞了驴毛,对你说八句也明白不了半句,真是对牛弹琴。”高老财骂道:“好了,我就长话短说,你要是把家业搞败了,老子做鬼也要缠着你,滚吧,收你妈皮的租子去。”他说到动情之处气急败坏都快要打人了,儿媳与儿子见势不妙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老族长家的圆形土楼里,梅凝香的奶奶做好的夜饭,是一年都难见三次的包饺子,而且还是瘦肉韭菜馅的,梅老太爷端着粗瓷大碗啖了三碗,挺着溜圆的肚皮打着饱嗝说:“老婆子,给我舀一碗面汤来,肚子有点儿胀。”他又喝了大半碗洒了野葱花的面汤,拿出旱烟锅点上开始喷云吐雾……

夜里,瓦蓝的天空弯刀似的上弦月散发着淡淡的清辉。

在樱桃落毁坏的神庙遗迹巨柱前的空地上,戴长青指挥着人用木头搭起了一个九尺高的祭台,中心竖着一根三丈长碗口粗的青竹,一块绣着青鸟图腾的巨大的方形黑布一角绑在青竹顶上,老族长、梅婶婆、高老财、孙惜农等九位老人站在祭台之上,他们身披羽衣头戴青色鸟嘴脸谱手里各拿一只单面牛皮鼓,引领着童男童女晃着摇铃哼唱着低沉的巫歌古调,手捧燃烧着艾蒿石碗的青壮年和妇女老人单膝跪地围了一圈儿又一圈儿,升起的青烟连成一片犹如云彩在他们头顶浮动……

这次宗族大祭由老族长主持,梅婶婆做祭司,她口中唱着古老的歌谣:

月亮月亮盘盘,

一盘盘到南山,

南山巫公请神,

山鬼野狐撞门,

娘在窗口叫魂,

掉下七朵白云,

左呼唤,右呼唤,魂不见。

寻来金花奶奶看,

金花奶奶方术妙,

剪纸驱魔呼神到……

芈夫捧着石碗半跪在人群中间看着祭台上身披羽衣戴着脸谱的老人跳巫步唱巫歌,牛皮鼓被敲的咚咚响,他的心脏也随着节奏扑通扑通狂跳着,在一片青烟弥漫的摇铃声中起了风,一角绑在青竹上的黑布被吹起罩住了九位宗族大祭的老人,他们并没有停止祭祀活动,黑布下九个脑袋转着圈儿上下起伏不定,晴朗的天空竟然有惊雷炸响,同时传来一阵紧过一阵的撞钟声——

围成圈儿的人们扯长脖子引颈眺望,芈夫看的仔细听得真切,那雷声是从祭坛正下方的地缝里冲上来的旱雷,每一声钟鸣之后黑布下都会冒起一团夹着毛发燃烧怪味的烟气,同时黑布下会少一个脑袋,九声钟鸣之后祭坛上的鼓声与巫歌都停止了,摇铃的童男童女没人引领也住了手,祭坛四周静的可怕,一圈圈儿的人仰视着祭坛上飘荡的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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