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原和王乐雨很快选好了书。毕竟，留给他们晚自习前的休息时间并不多。

李野有些恋恋不舍的放下那本《天体运动》的书籍，问道：“好了？”

“嗯。”韩原用手拍了拍他的手臂：“你要不要再过去跟顾琊说一声？”

“说什么？”李野有些不解。

“就说你大概什么时候能还多少钱，说个还钱计划给他听。”

“我觉得这个没必要跟他说吧！”

“当然有必要，你不是怕他以为你想赖账吗？”

“但是说了又能怎么样，我现在又没钱还他。”

“至少要让他觉得你有诚意。”

“我要他那样觉得干嘛？”

韩原叹了口气：“算了，随便你，但是，如果我是你的话肯定会过去说一声的！”

“我不喜欢给承诺，尤其是带时限的，一旦说了，就需要你切实能够做到。一个人可以偶尔撒谎，但是不能言而无信。我已经跟他说过工作以后会还，他心里面也清楚我现在还是个学生，不可能还得起这笔债务，或许需要等上好几年。”

“你真的以为别人能理解你的那些难处吗？”

“我不需要他理解，而是只需要他明白这一点就行。”李野看着韩原说。

“你们俩别为了这个吵。”王乐雨在旁边拉了拉韩原说。她担心两人会被别人看到。

韩原看了一眼王乐雨。“我没跟他吵，只是告诉他应该怎么做！”

“我不需要你来跟我说我应该怎么做。我知道该怎么处理。”李野低头冷着脸说。

“最好是这样！”韩原听了心里也有不痛快，拉着王乐雨就往门口走去。

吴丽热站在一旁看着李野，走上前来，小声道：“其实，他这是为你好。”

李野抬起头来。“我知道！但是我不想用那一套，我有自己处理事情的方式。韩原是觉得我这人不通人情世故，说的难听点就是不懂做人。”

吴丽热不知道该怎么接他这句话，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笑了笑：“他是你的朋友，说话自然直接。如果是关系不好的人，当然得委婉一些。”

李野听了觉得自己刚才反应确实有些太激烈，用手将刘海往上撩了撩，仰起脸来，道：“好吧！那我去试试看吧！”

于是，李野朝着顾琊走了过去。

李野其实是真的很怕顾琊！家里的亲戚都说李野的性格像自己的父亲李三丰，说白了就是软弱无能，但是，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多么不喜欢用自己都不确定是否能做到的承诺来打自己的脸。

李野还没想好该怎么开口，走到坐着他们三人的那张桌子面前，犹豫着。

程洛看着他，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李野看了看他，又看向顾琊，道：“那个，还钱的事，我想了个办法。”

“嗯？”顾琊正抽着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然后呢？”

“我暑假会去打工，除了留一点生活费，其它的都会寄给你。”

“你打算还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你没必要特意跑过来跟我说。”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没有想要赖账！”

“我怎么确定你现在说的是真的，毕竟我又没收到过你一分钱。”

李野抬头看向他，嘴巴动了动。他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这句话。

顾琊继续说道：“好了，如果你只是来向我说些好听话，我劝你省点力气。我又不是没见过穷人，有句话说的好，人穷志不穷，希望你能好好的努力！”他抽了一口烟，不再看他一眼。

李野的喉结动了动，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知道对方看不起自己，但又无话可说。

这时，邵胜突然在一旁插了句嘴道：“顾琊哥哥，李野怎么会欠你钱的？”

“他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弄我车那傻/逼。”

“是他？”邵胜用略带些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李野。

程洛同样有些略惊讶，也看向李野。

这几道眼神令李野的大脑一阵短暂呆滞，眼神暗沉了下去。他低头盯着面前的桌面，脸色苍白地抿了抿嘴，喉咙滚动了一下，呆头鹅一样傻站在那里。他觉得脸上一阵阵的麻，手指也无处安放地轻轻颤抖着。

隔了一会儿，他什么也没有说，兀自转过身去，默默走掉了。

李野低着头走出书店。

韩原几人在外面等着他，看见他脸色不好的走出来。韩原走上去问道：“怎么了？”

李野抬头看着他眼神微颤，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们走吧！”他的声音略带着沙哑。

韩原有句话说的是对的，别人不可能理解他的难处，只会嘲笑他的软弱和无能。

四人一起返回学校。半路上，李野突然说道：“我去商店买点东西，你们先走。”

韩原停了下来。“你去吧！我们就在这里等你！”

李野低着头。“那随便你们。”然后他就走进了附近那家商店。

过了一会儿，他从店里出来。韩原问道：“你买了什么？”

李野看了他一眼，低头说：“没什么。”

韩原不相信，用手肘撞了他一下，继续盯着他。

李野又摇了摇头说：“真的没什么。”

韩原知道他不愿意拿出来，于是自己动手想要去搜他的身。但是李野躲开了。“你这是干嘛！”

“行，不说是吧！”韩原有些气愤的说道。

李野埋着头，匆匆往前走，不理他，也不理会任何人。

韩原有些想骂人，但嘴巴张了几下，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于是，也冷着脸向前走去。

回到学校，两人一个晚自习都没有说过话。

等到了宿舍，李野没有去吃宵夜，也没有急着去洗漱，而是在洗他的那些本来每次周末才会洗一次的衣服。

韩原无事可干，于是，也把衣服全洗了。

等熄了灯，李野默默爬上床，准备睡下时，韩原突然从床上窜起来，坐到李野的床边。

李野翻转过身来，看着他道：“干嘛？”

“我才要问你干嘛！说你几句怎么了？”

李野又躺下来。“韩原，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你并不了解我的想法！”

“我不是你，肯定无法了解你的想法。但是，你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出来吗？”

李野生气的坐起来。“我有什么没跟你说？我今天都说了不想去跟那个顾琊说话，是你告诉我应该去。结果呢？除了自取其辱，我能得到什么？”

“怎么，他们骂你了？”

“没什么，我只是个傻/逼而已，他们也没说错。”

“他们骂你傻/逼？”

李野抱着自己双腿，看着前面发呆地说：“韩原，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韩原沉默半晌，才问道：“怎么想？”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呗！有些事，真的没必要解释那么多。更不要指望人的那点宽容和善意，它只发生在同病相怜的人之间。”

韩原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随便给你出搜主意了。”他用手轻轻拍了拍李野的肩膀：“那你好好睡吧！”

韩原静静地爬回自己的床上。

李野扭头看了他一眼，又重新躺好，没有再说什么。

半夜，韩原已经睡了。李野悄悄从床上下来，从口袋里拿了点东西，然后偷偷出了寝室。

他来到厕所门口，拿出下午回学校的时候在那个商店买来的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蹲在地上。

那包烟被他拿在手里看了很久，用手指在上面戳来戳去，把玩了一会儿后，他才撕开包装，从里面拿出第一根烟，塞到嘴里。

他将烟盒揣进兜里，咔哒咔哒按燃打火机，把火苗慢慢递到烟口上，并且眯着眼睛盯着那团火苗发愣。

隔了一会儿，他将火苗熄灭，深深地往胸口吸了一口烟。忍了个大约三秒，才咳出声。

还好，比想象中要满意得多！这便宜烟抽起来其实还不错！

抽了第一根，他又挪了个位置，坐到护栏下边抽了第二根。今晚居然是晴朗的月色，银光撒满走廊的地上。李野躲在黑暗中，兀自融进这个沉默的世界里。

第二天早上，李野跟往常一样正常上了早自习，跟韩原一起吃了份早餐。

“我是说真的，如果你下学期真的打算选择理科，就得把数学和物理努力的提一提。否则，我不建议你跟我一起学理。”李野对韩原说：“还有，我打算跟老师申请调个位置，把我们安排在一起，方便给你补习一下。”

“你自己成绩也好不到哪去，还说我？”韩原边吃边看了他一眼说。

“其实我在小学和初中的时候成绩还不错，尤其是数学和物理。别的不敢说，这两门我光看书就能弄懂，想要提高对我来说并不困难。那你要不要跟着我一块学嘛！”

“可以啊！”韩原道。

李野点了点头，然后低头继续吃米粉。

四月份的月考成绩出来了。

李野经过几天的奋战，数理化都有很大幅度的提升。这坚定了韩原对他的信心。“怎么样？”李野拿着卷子，笑着对韩原显摆道。

“行行行，你特别棒！”韩原嘴上逞强的敷衍着，看着自己的理科成绩，有点发愁。

李野笑着推了韩原一把，心想，臭小子，还是不肯认输是吧！“等着！”他说。

“什么？”韩原不解的看向他问。

“等着我给你把成绩提上来。”李野信誓旦旦的道。

晚上，李野思考了整整一个晚自习才想出来一句激励自己的话，也可以说是作为一个新的座右铭：当他们嘲笑我是一只井底之蛙，不要着急，有一天我终会成长到足够强壮，然后跳出那口禁锢我的深井。

李野把这句话画成涂鸦的方式，贴在自己床铺的墙上面。他一定要用这句话，改变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