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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铁笔如椽破穹苍 (6) 探敌穴

白鹿逍遥传 白阿土 6086 2020-06-02 10:31

  

葛均调整了一下情绪,又转向三位身着盔甲之人,道:“楚兄弟,这三人你可得好好认识认识,他们可都是皇上亲自任命的大将,与我可说是平起平坐。”

楚书狂看向三人,只见其中两人靠得较近,另外一人却离那两人稍远,心中便知这两人与另一人必有嫌隙。

葛均先指向左边第一人。那人乃是三人中最矮的一个,长得全无大将风采,竟是有些文弱。

“这位是西凉州平西王手下的王季淩王大将军,曾挥师西去,与兽域的青木狼王对峙,并大灭兽族气焰。”

楚书狂实在想不到,这么一个瘦弱的将军竟能与兽族狼王对峙!心中便升起一股敬意,于是向他低头举手抱拳以示尊敬。王季淩也同样回礼。

紧接着是他身旁那位。这人身材却要比王将军高大许多,虬髯胡,刀刻般的面庞,颧骨高起,双目炯炯有神,看来不过三十好几近四十岁。

葛均介绍道:“这位是保卫剑南州的李川大将军。”

楚书狂惊呼道:“李川?李大将军!”

李川也呆了一呆,道:“怎么楚兄弟竟识得我?”

楚书狂喜道:“怎么不认识?李将军可记得三年前年带兵助我大哥独孤傲围阻叛军一事?”

李川听罢,同样喜道:“独孤傲是你大哥?哈哈哈,真是有缘分啊!我竟能和独孤傲的兄弟在这茫茫大荒州相遇!哈哈哈!”

“当年你助我大哥之时,我和二哥另有要事,未能与您见上一面。我们回来后,大哥极是颂扬你的功劳,若不是你出兵相助,大哥要成此大事,还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呢!”

“哪里哪里,我看独孤少侠当时孤军奋战,远比我少年时更有风采,所以才助他一臂之力。说不上雪中送炭,不过锦上添花罢了。”

“李将军这么说就不是了。我大哥对你可是相当佩服的,当时那一役,你可是功不可没的!”

“你既坚持这样说,那我也不推辞了。看来李某今日能与兄弟你相遇,实是老天有意为之啊,这样,你也别叫我什么李将军了,在军中逢人便是一句‘李将军’,烦也要烦死了。我痴长你几岁,你若不嫌弃,便叫我‘李大哥’如何?”

楚书狂喜道:“好!若是大哥在这里,也定会与您结拜的!只可惜他现在正周游海外诸岛。如果来日我见到他,定会与他说起此事。”

李川道:“哈哈,如此甚好!唉,若不是魔族当头,我定要与兄弟你喝上几坛好酒!”

葛均见两人聊得差不多了,便向楚书狂继续引荐,“这位,乃是镇北大将军公孙图。公孙将军自小生在军中,在精灵一族和咱们人族边界处守护已近五十年,是咱们几人中资历最深的了。”

楚书狂双手抱拳,道:“公孙将军好!久仰久仰!”

那公孙图鼻中喷出一股气,冷哼一声,道“久仰个屁!无知小儿,老子威震四方时你还不知在哪儿呢!你知道个什么!”

本来江湖中人即使相互不熟识,但出于礼貌,怎么也都会来上一句“久仰大名”的。可这公孙图,与李川素有嫌隙,又见楚书狂与李川如此熟络,本来少有的好感也变成了恶意。俗话说“爱屋及乌”,反过来这“恨屋及屋”自然也成立的,所以当然不会给楚书狂什么好脸色了。

楚书狂听罢皱眉,知道这人乃故意找自己的茬,便道:“晚辈自然有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但是有一件事还是懂的。”

“懂什么事?”

“嘿嘿,那就是呀,若让我活到五十岁,怎么也得修炼到神明之境吧……又怎么会在通神境停留这么久呢?”楚书狂戏谑地看着公孙图。

公孙图听罢便要发作——这修为一事确实是他一大心病!他所以与李川和王季淩不合,便是嫉妒他们修为和自己相若,却比自己年轻而且还能和自己平起平坐。

若不是修为一事,以他的资历,也不会当这镇北将军了。要知道精灵一族爱好和平,不兴战事,是以极北州十几年来几乎没有打过一场战!可以说,皇帝让他镇守极北边境,就是让他去养老送终的,他又怎能不嫉妒别人?

葛均见公孙图便要动手,于是上前跨出一步,挡在两人中间,道:“二位当真爱开玩笑!哈哈,好了好了,这便停下吧,且让我先介绍完了再开玩笑也不迟。”

公孙图见神将插手,体内真元也停下运转,收回丹田和经脉之中。他心中却暗暗道:“臭小子,看我日后不弄死你!”

殊不知,楚书狂心中却毫无畏惧,他淡漠地看着公孙图,心中想:通神境顶峰?那又如何!

葛均接着向楚书狂道:“后面这几位都是江湖上各大宗门的宗主和长老,这位是极北州飘渺峰上凌寒宫宫主雪依然;这位是神足宗大长老何所道……”

楚书狂一一向他们行礼问好。忽然,一道艳红的倩影进入他的视线——正是刚刚在练武场上盯着自己看的那位红衣女子。

“啊,这位你见过,江左州海心阁阁主柳盛雪。”

楚书狂疑惑道:“我见过?”

他搜索着脑海中的名字,终于找到了:噢!我在神将府中便已见过这位柳阁主了!

他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刚想道个歉,不想突然眼前一黑,下一秒,眼中忽然冒出许多金星来。

原来,当柳盛雪听到楚书狂说不记得见过自己时,她心中忽然一阵绞痛。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这家伙动了心,明明有这么多人追求自己,这么多优秀的人自己一个也看不上眼。直到楚书狂出现,直到她在悦心楼上看到这么一个英俊骁勇的少年郎,她的心门忽然就被打开了。

而此刻,这个自己日思夜想,付诸一切痴心的人,却说不记得曾经见过自己了!她怎么能经受这样的羞辱?

所以,她便忽然甩手抽了楚书狂一巴掌。她修为已至神明境,手劲之大,以至于楚书狂竟是快晕了过去!

这一巴掌抽完,她自己也后悔了,但是心中却好似更畅快了一些。然而一股悲伤之情旋即涌上心头。

她好久没掉过眼泪了,而这么伤心的流泪也是她生来第一次,她的心在此刻好像也要碎了……

众人依然愣在原地,而柳盛雪已经离开了。

楚书狂抚着微肿的脸,呆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回想她流泪的面,但心中依旧惘然——他仍以为这个柳阁主,仅仅只是因为他想不起她而扇出巴掌。

葛均尴尬地咳了一声,道:“这个……楚小兄弟先前与柳阁主有些误会,诸位勿怪。”

楚书狂看了他一眼,知道葛均是在为自己找一个恰当的理由,以免自己下不来台。

楚书狂终于开始说正事,他向葛均道:“葛将军,我这便要去会一会阿史那了,不知可否派些高手与我同去?”

葛均道:“不如我和你同去?毕竟要拖延七八个时辰,时间可不短啊!”

楚书狂摇摇头,道:“万万不可,您若随我一同前去,阿史那必定起疑;不单是您,任何一个军中人士都不可随行。我要一群江湖好手,去和他斗上一斗!以此打乱他的计划。”

葛均沉吟半晌,长叹一口气,沉声道:“好吧,不过,万事要以小心为上,若此计不通,定要速速撤退!”

“放心,我心中有数。”

葛均离去,向各大宗门的负责人说明楚书狂的意图,并召集人手。若惜走了过来 ,紧紧握住楚书狂的手,看着他,坚定地说道:“我也要去!”

楚书狂苦笑,道:“惜儿,你知道,此行极为凶险。你修为不高,到时若打起来,我实在怕你出意外。你还是别去了吧?”

若惜深深地看着他,道:“你说过的,此生,唯有死别,不再生离!”

楚书狂思考良久,终于说道:“好,我们一起去。”而心中暗暗决定,到时若情况危急,自己豁出命也要保她安全!

葛均回来了,身后带着一大队人马,约有百余人。楚书狂略微看过去,发现人人都是化域境以上修为,大抵是宗门中的优秀子弟,更有三位神明镜的长老!

他心中略安,想着有这么多高手同去,即使打不过也可以跑,反正自己意在拖延,不必死斗,如此若惜跟来也不会有太大危险。

这时葛均高声道:“诸位!此战成败,在此一举,各位只需能拖延魔族半天!只需半天,人族无患矣!此战过后,诸位都将是拯救人族的英雄,日后必为世人称颂!”

众人欢呼。楚书狂听罢,胸中热血奔涌,心中也不由感慨:原来,决定历史趋向的时刻竟是如此轻易,在未察觉之时便已发生——若我并未想出此计,明日便会是御魔城危难之时,也许过不了几年,魔族便要重新席卷大陆了!

当然他并非标榜自己,只是由衷地感慨,感慨历史的宏大;感慨个人的渺小;感慨渺小的个人竟构成宏大的历史!他的心境也变得辽阔起来,他好像要触到什么东西了,一种更为深奥的东西……

“我也去!”

一道嘹亮的声音响起,打乱了楚书狂的思绪。

只见一个身着月白长袍的青年走上前来。这青年生得俊朗,两道浓密的眉毛正直的横在两目之上,眉头微皱,两道咄咄逼人的目光射向楚书狂。

楚书狂看向他,直接忽略了他的目光,却觉着他眉宇之间与刚刚那个雪宫剑主竟有几分相像。

果然,燕留声从他身后走出,道:“这是犬子燕余欢,他一听说楚少侠要带队深入魔穴,便吵着嚷着要跟去。我本来是不许的,但想到楚少侠胆识过人,定能保他安全,所以就随他去了。我想楚少侠也不会让我失望的吧?”

楚书狂心想:这人不是什么善茬,想是故意让他儿子跟来,给我找麻烦,让我出糗的。口上却道:“既然令公子有意随楚某探一番险,那我也不好回绝,便随我等一同去吧。不过此行凶险,安全之类,大家都没什么保障,只凭一腔热血与敌人抗衡罢了……倘若……我们之中竟有害群之马,此事必以失败告终,那也是可以想象到的。”

楚书狂此话,其实就是在向燕留声说:你儿子若想打什么歪脑筋,那我们这帮人就都会命丧魔族之手,你儿子也不例外!

各派弟子听罢,也是面面相觑,事先竟没想到这一点,不禁都有了些退却之心,但既然已经加入,更不好现在说退出,只好硬着头皮上了。此话不仅让众人多了份担忧,同时也加强了警惕,倘若有哪个人竟想动歪心思,那便是千刀万剐的下场!

燕留声听完这话,心脏也猛地跳了一下,他本就是想让儿子跟他前去,给他点苦头吃吃,挫挫他的锐气,好教他知道燕留声是何许人也。如今倒好,对方竟说此行没有十足把握,而自己说出的话也不可收回来了,只好真就让儿子去冒生命之险了。

而燕余欢同样如此,刚刚还有些趾高气昂,听完这话也有些泄气了似的,露出了些惊愕的神情,还间夹着些胆怯。

他父亲是名震天南的雪宫剑主,他自然打小养尊处优惯了,现在一说竟有生命之险,不由得胆怯起来,竟起了逃离的念头。

楚书狂看着他们一个个有些垂头丧气,心想:唉,这些宗门子弟,自幼就被当做花儿来养着,生怕磕了碰了,而且大局观念实在不足,竟不知现在的御魔城已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了,还以为是像往年一样随意杀杀几个小魔头便可回宗门报告了。

他实在不知道领着这些人和魔族周旋,究竟是不是去送死?不过好在,还有三个神明境的前辈,知道些事理。

楚书狂看着大家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正想说要出发了。忽然,又有一道声音响起,“我要跟去!”

那声音很粗犷,一听便是久经沙场之人发出的。楚书狂眉头一皱,他已和葛均说过不要军中之人跟随,怎的还有人要来?他转头一看,却见一个包着厚重头巾、身穿破烂粗布袍的一副农人扮相的人。

楚书狂正自奇怪这是何人?那人便道:“楚兄弟,哥哥看你带着这帮小辈,实在放心不下,让我随你前去吧,论与敌人周旋,你可不及我!”

这人竟是李川!

原来葛均本不许军人随同,但李川实在放心不下,便去换了身扮相,他想如此跟随,当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楚书狂认清来人正是李川后,简直哭笑不得,本是不想他跟去的,但看他实在关心自己,也不再说什么了,便说:“好吧,那便出发吧。”

楚书狂决定从侧面突进,先偷偷深入魔族驻地中部,大闹一场,惊动阿史那,最好能激怒他以至于他出兵围剿,随后自己这方先和他们周旋一番。阿史那见许久没有剿灭,必然亲自前来查看,而只要能引出他,后面的事便好办了。

楚书狂已从葛均那里得知,这魔头虽手腕强力,但实在有些刚愎自用,听不进别人的话,只觉得自己是对的,而楚书狂正可利用这点,将他拖延住。

队伍徐徐向前,因着众人修为远远高于侦查的巡逻兵,所以一直向内走了一里多地也还未被发现。终于,又走了一里路,忽闻几道极响亮的哨声,知道被发现了。

魔族士兵纷纷从营帐中涌出,那数量极多,就着昏沉的月光,竟像暗河涌动,而终于在一瞬间全都凝固不动了。众人看到此景,不由得感慨魔族纪律之严,无怪即使生活在苦寒之地仍能对人族构成威胁。

楚书狂低声向众人说道:“准备作战,以周旋为主,能杀便杀,注意相互帮助!”

两方交战,尖叫声、呻吟声、交戟声、怒喝声,此起彼伏,不过大多是魔族的声音,毕竟这些魔族士兵修为太低,甚至抵不得那些宗门子弟的一剑。

但是人力有时穷,武者毕竟也会累的,过了不知多久,陆续多了几个人族子弟的惊叫声,想是受了伤。此时已是后半夜,月色昏暗,人影杂乱,实在不知是谁受了伤。

楚书狂自己也分身乏术,因为还要照顾身旁的若惜,只希望他们身边的人能帮他们抵挡住,不让他们为魔族所杀便好。

一个神明境的长老听到惊呼声,忙向着声音发出处行进,过得一会儿,楚书狂便听见有几个声音好似在说:“多谢前辈。”便知那几人性命已无忧了。

就这样,大家且战且退,也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杀了多少魔族。

忽然,大家发觉眼前渐渐明亮起来,心想:我们不会竟打到了天明了吧?待到光线越来越亮,才知那原来是火焰的光亮。

楚书狂知道——阿史那出来了!

魔族士兵拿着火把,将人族众人围成一圈。众人这才发现,自己一路往后退,路上竟已铺满了魔族士兵的尸体,没有一千也有几百了。血水也淌了一地,把大家的靴子都染成了红色。

那些宗门子弟哪里有过这种经历,他们先前还有些害怕,此刻却是豪情万丈,手中兵器纷纷指向骑着马缓缓行来的阿史那,那意思好像要立斩他于马下。

阿史那揉了揉眼睛,竟好似还没睡醒。众人心想:他可真是心大,明天便是交战之日,今夜却还能睡得这么香,看来对御魔城是势在必得了。

阿史那操着蹩脚的发音道:“任族?为甚么会有任族?溺们是那里赖的?不会是痛天派来的吧?就这么点任,砍不起我?”

楚书狂站出一步,道:“我等乃大荒州阿史山下那放屁宗是也,我乃是宗门的宗主,我旁边这位是宗主夫人,也就是我的夫人,后面这些都是我宗门内弟子长老。”

阿史那奇道:“甚么?甚么阿史山那放屁宗,甚么乱七八造的东西……等等,溺是在骂我?说我放屁?岂有次理!士兵,把他们都抓起来!”

后面那句他却是用魔族语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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