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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境一 你忘了?

捡龙 一片肩甲 3351 2020-06-02 10:25

  

巟(huāng)从一片漫无边际的金色花海中醒来,茫然间起身四望,迈步向前,试图寻找什么来填补内心的空缺。

延绵至视线尽头的金色花朵独茎而上,在茎顶侧向排列开放,其瓣细长,边缘褶皱反卷,花蕊如须下倾,略伸出于花瓣外,远观如丝带编成的镂空花球,奇美无比。

长风掠过,一杆杆金色之花飒飒摇舞,花瓣簌簌漫天,一条宽大的河流分出许多支流穿过花海,缓流远逝。

远处数余座大山被拦腰斩断,只余半截,虚虚看去,平平整整,犹如参天大树被砍伐后留下的树桩,分散坐落在这花海之中,手起刀落的利落感油然而生。

她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竟记得斩断这些山的是一条「变异完全中期」的白鳞蟒?

那蟒妖一身白衣轻甲,将嵌在手甲上的鳞片拆了抛向空中,鳞片拼接成一柄遮天巨剑,方圆几十里,削山断岳,只消弹指一瞬。

传闻,她的一片鳞便是价值连城,但每一片都重达千斤,并非谁都能觊觎。

于是好像有谁效仿了她,开始满地找自己成长过程中蜕下的鳞片,搜集起来嵌进衣甲里备用。

巟笑了笑,觉着有些可爱,接着下意识摸向脖颈。

项上什么也没有。

是否遗漏了什么?

那个效仿她的人又是谁?

拍拍脑袋,终是思索不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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巟趟至河岸边停下,缓缓而淌的流水映照出了她的模样。

金色自然卷长发披散,发丝弋动,鬓发掠过妖耳随风飘扬,面容明艳细腻,赤金色眼眸没有生气地半阖着,一袭瑰丽的金色霓裳着身,裙褶若脚下舞动的花瓣,风曳起时既似盛开的花盏,光耀万丈,又如烈焰燃烧勾起浑身莫名的痛楚。

缠腰的橘金色腰带在身后打结,余段丝丝缕缕若细长的花蕊,末端长过足底一尺有余,向上翘曲,悬浮不落,风摇无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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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尚宿东隅,巟踩在微湿的河岸上,些许凉意透过脚底漫上心头,触感异常真实。

她面无神色地蹲下,伸手拨乱了倒影,总觉得自己的模样不应该是这样完好的。她努力翻找自己的记忆,脑海里浮现出许多东西,却没有一事、一物与她相关。

为何记不得自己了?

从那一刻起,无论景象多么真实,她皆已不相信眼前所有的一切,包括她自己。

那么自己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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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片花海使她宁静,她的外形亦与花朵相似,疑惑自问:我是否诞生于此?是否苏醒即为化形?故才初初拥有意识而不知自我?可那些陌生的记忆又从何而来?

记忆之中,有这样一种花与眼前之花长得极为相近。花落叶生,叶落花绽,深秋独茎傲然开放,色泽如血鲜红,光焰如金灯,名为——金灯花。

其奇旖艳丽的外形璀璨夺目,在花妖之中地位颇高,备受追慕。

巟闭目晃了晃头,须得找些事做,不能再去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收回搅乱河面倒影的手,放弃无谓地思考,漫无目的地前行。

突然,天空落下一道庞然巨影,轰然砸入花海中,劲风吹得花杆几欲折断,水浪腾起数丈,夹杂着花瓣的水花四溅,水落亦有千斤之势,哗鸣震耳,地动山摇。

巟蓦然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心下好奇,往那东西落下的地方走去。

翻涌的河水渐渐和缓下来,两岸繁花被方才猛烈飞溅漫上的河水冲打得七零八落,河上浮满花瓣,粗粗看去,与铺满花瓣的平地无异。

想到这些花或许还有可能是自己的姊妹,巟便觉可惜,即使不相信眼中的所有,她亦无由来地爱着这片花海。

良久,花瓣顺水漂流而去,浑浊的河水复归清澈,巟看到河中央仿佛有一块巨大的玉石。碧绿光泽纯粹无瑕,可它身上泛出的丝缕血气告诉她,这是一个活物。

天上掉下来的活物?巟愈发好奇,抬脚踩上河面,河水与脚底接触那一刻,刺骨的凉意窜升至心头,不禁抖了抖,继续往河中央走去,足下漾起圈圈涟漪,恍若落羽般轻盈。

巟敛了心绪,将注意力投入到河底的物体上。河水这般冷冽,会是个冰灵吗?

河水澈底澄清,巟看清了它的轮廓。半丈粗的身躯窝成一团,碧绿的鳞片表面覆着一层寒霜,细微鲜血从鳞下泛出匀散在水中。

巟不太喜欢血腥味,停在距它几尺远的河面处,确保不会沾上它因河水而扩散开来的血气。

那是一条碧鳞巨蛇,鳞片很漂亮,巟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复杂的心思。扣下一枚鳞片来,当成稀罕物收藏?万一它哪天同那条变异白鳞蟒一样修炼境界高了,鳞片也价值不菲了呢?兴许救了它,它为报恩愿意送自己一片呢?

巟稍稍多想了一下便将心中想法打散,她尚且不知它是敌是友,会否取她性命,从何而来?为何受伤?若是被仇敌追杀至此,它的仇敌便极有可能以为她是它的同伴而毁了这花海。思及此,巟不再想救它,往后退了一步,想回到花海中藏起来,直至它离开为止。

忽然,脚下水波动荡,巟暗觉不妙,转身就跑。只要能跑上岸,潜隐入花海中,便能敛藏气息,除非花海尽毁,否则谁也找不到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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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跑出两步,便听到身后的水面陡然破开,水花重重打在了巟的身上,水面起伏不平,巟趔趄了几步,差些脚下不稳落入水中。

寒气骤近,眼前碧影突现,下一刻身体便由不得巟动弹了。

巟的脑海空白了一瞬,然后便被周身的寒气刺激得清醒了。

碧鳞蛇用蛇尾将巟卷上半空,巟整个人都被它勒住,动不了分毫,鳞片上的霜贴着她的身体融化成水,体温渐渐被其抽去,浑身打起了寒颤。

巟抬眼,对上它的蛇瞳,大概被冷傻了,唯一想到的竟是,它绿玉般的眸子很漂亮?

它似是一怔,瞳光如波澜荡漾的湖水,疲惫的眼神中露出了难以遏制的喜悦。下一刻,蛇尾毫无预兆地松动,巟落了下去,身体冷得有些反应迟缓,耳边风声呼啸,心间叹了口气,迅速屏息做好了落水的准备。

倏然间,坠落之势戛然而止,一双纤柔的手稳稳将巟接住,巟靠在手的主人怀里,冰冷之感又一次传来,缩了缩身子。

或是被巟感染,抱着巟的人身形也一抖,身上的霜抖落了些,慌忙把巟放下,确认巟能平稳站在水面上后连退开好几步,压抑着情绪说:“抱歉,让你冷着了。”

它的声音沙哑而又带着些未成熟的青涩,巟讶然抬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少女。

少女身穿深绿色锦衣,肩甲、腕甲、腰甲嵌缀碧鳞,长发束起,身形尚未完全长开,清逸的面庞稚气未脱,唇瓣红艳,肤如白雪,只是衣角破损,发丝凌乱,有些狼狈。

少女挥手唤来煦风吹化彼此身上的冰霜,继而上前来,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她给巟的感觉很亲切,像是旧识?心中思索着,目光不自觉瞟向她的鳞甲,莫非模仿那变异白鳞蟒的蛇妖就是她?

巟嗅到她身上的血腥气,忽而警觉地问:“你被人追杀了?”

她低眉顺眼地张了张嘴,摇头:“不是。”

巟蹙了蹙眉,又问:“那你为何受伤?”

她抬步向巟走近,巟不住后退,心底竟生出来慌乱无措的感觉。

她一瞬不瞬地望着巟,含情脉脉地回答:“为了找你。”

巟不禁一愣,为了找我而受的伤?

巟差些失陷于她的柔情之中,比起她的深情款款,巟更在意的是:“你认识我?知道我的名字?”

她闻言也不由得一愣:“你……忘了?”

“我忘了?”巟跟着她疑问,“是我从不曾拥有过记忆?还是我当真忘了?”

她见巟的反应,忽而静静地看着巟,淡淡一笑:“没关系,我们的时间很长,我慢慢告诉你。”

她伸出手牵巟到岸边坐下,跟巟说了很多她们的往事,叙述绵绵不绝,一直从上午说到月上中天。

头顶星斗横斜,月沉星河,她一点也不觉得累,沙哑的嗓音越来越和缓轻柔,脸上时刻洋溢着幸福之色,仿佛有永远也诉说不完的过去。

巟心想,没有敷衍地解释几句了事,应当不是骗人的。

许是她口中所说的自己和她的关系很密切,巟听着听着,睡意席卷而来,放宽了些许戒备,掩唇打了个哈欠,便抱着膝盖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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