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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胡 僧

我是李小九 糯米圆 3762 2020-06-18 13:31

  

六百里加急,边关露布送回了长安,那里面有右卫率府长史王玄策上呈的捷报。王玄策大破帝伏那国,俘获其国王阿罗那顺及王妃、王子等,虏男女一万二千人,牛马二万余匹。上表献捷,并请李世民恩准其回长安,献俘诣阙。

露布与王玄策的上表呈到李世民的面前,李世民自然是龙颜大悦。李雉心里也是兴奋得很,因为这次,他很可能可以亲眼见到“一人破一国”的王玄策了。

在穿越之前,李雉在书上读到的唐朝的历史记载中,关于王玄策,不论是《旧唐书》还是《新唐书》中,都没有像其他的大臣那样有专门的传记,而关于他的那些零星的记载,又实在是少得可怜。可尽管是这样,王玄策一人破一国的传奇,仍让李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深刻的印象,更是激起了李雉对王玄策这位传奇“外交官”的好奇。

现在好了,李雉穿越回了唐朝,成了李世民的亲儿子、当朝的太子,又刚巧,王玄策上表献捷,并请求回长安献俘,只要李世民恩准,他就可以面对面地见到这位传奇的外交官了,甚至,还可能把王玄策请到东宫的弘教殿,来一次促膝长谈,李雉真是越想越兴奋。只可惜,他这股兴奋的劲头没能持续多久,就被掐灭了。李世民并没有恩准王玄策亲自回长安献捷。

王玄策大破帝伏那国,让王国的整个王室都成了俘虏,王国的土地并入了大唐的版图,也算是为大唐开疆拓土了。为此,李世民专门下了慰劳诏书,褒奖王玄策了功劳,同时还命中书省和门下省联同礼部,一起拟定对王玄策的嘉奖。但是,也是因为帝伏那国刚灭,那里的疆土刚并入大唐的版图,为了稳定当地的民众,以便等待陆续派去接管的文武官员及官军,李世民便决定让王玄策继续在当地镇守。至于俘获的帝伏那国的王室成员及战利品,李世民命王玄策只需派人押送回长安即可。

李世民的决定虽然让李雉有些失望,但想到来日方长,以后总会有机会的,也就没太在意了。

虽说王玄策这次是破了一国,但自贞观四年,大破了突厥颉利可汗,唐天子被尊为“天可汗”之后,西戎、北狄、东夷、南蛮,许多的小国,或被破国或举国归顺,可以说是屡见不鲜了,因此,对于此次用帝伏那国王室来献俘,也就没那么大的激情了。可话又说回来,到底是开疆拓土,大唐的版图又多了一块,怎么说都是值得庆贺的事情,所以献俘的仪典可以简化,但却绝不能省。

李世民敕命一下,循例,先是让太史局的太史令择一个良辰吉日,然后公告天下,于几月几日几时举行献俘的仪典,以及届时献俘要走的路线。接着,再命太常寺打扫好郊庙和太庙,并准备好祭文和一应该用的祭品。还有,就是命长安令调派好人手,在献俘当日,管理好献俘仪典沿途的秩序治安。另外剩下的其它事务,李世民也下了敕命,让有关各处准备去了。

献俘当日,押送俘虏回长安的唐军士兵,先是押着那些俘虏祭了郊庙,接着再由金吾卫骑马在前开道,唐军士兵和校尉或手持陌刀步行或骑马在两旁押送,被俘虏的帝伏那国王室成员们则是披枷带锁,被夹在队伍的中间步行。

一行人自安远门进入长安城。长安城的百姓在街道两边看热闹的不少,沿途道路两旁的房屋里,也有人打开了窗户,从二楼探出头来观看。时不时地还有些男男女女,或拉着小孩,或一手拈着油糕、一手端着个瓷碗,边吃边喝地从市集或家里走出来,走到街道边来围观这些外邦异族的俘虏,好奇地看着他们的样貌和身上的奇装异服。

尽管,这些外邦小国的归降,或者献俘,住在天子脚下的长安城百姓们已经看过许多回了,但此时他们的脸上也还是会有自然地流露出的欢欣雀跃,而他们的眼中都会显露出自心底油然而生的,身为大唐子民的自信与骄傲。另外,那些威风凛凛、衣甲鲜明,包括金吾卫在内的唐军将士们,也是让长安城里的那些大小姐、小姑娘们看得满心欢喜。

押着被俘虏的帝伏那国王室们走过了长安城的街道之后,一行人便走进了皇城。太常寺卿早已带着太常寺的官员,在太庙里点好了香摆好了祭品。俘虏一被押到,就开始祭祀仪式。祭过了太庙之后,接下来的也都是些成规定例了。

通常,只要不是曾与唐军相持得太过激烈,在祭过了太庙,然后又跪拜过天子之后,大都能得到赦佑。这次被俘虏帝伏那国王室们也没有例外,当他们被押着在太极殿外的广场上,跪拜过李世民,并俯首听过李世民的训话之后,便被解下了身上的枷锁,并交由鸿胪寺去款待。

鸿胪寺为这群已经亡了国的王室们安排了丰盛的宴席,而李雉也奉命以大唐储君的身份,与鸿胪寺卿一起,主持这场宴席。

席间,那群亡国被俘的王室们,频频地向李雉举杯致意示好,也用他们的语言讲了不少恭维奉承的话,但李雉也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即便有译者在旁,要交谈起来也不是很方便。况且,李雉也觉得跟这些俘虏们也没什么要说的,所以,每次那些被俘的王室们向他示好,他也只是礼貌地点头微笑。

散席之后,李雉照例要到太极殿去向李世民覆命,却在太极殿寝殿门外的门廊里撞见了两个人。一个穿着官吏常服、戴着幞头,李雉认得,这人名叫王启,是王玄策的一个部下,这次就是由他带人,押送那些被俘的帝伏那国王室和战利品回长安的。而这王启身后站着的那个人,却让李雉感到好奇。

那人眼深鼻勾,棕褐色的皮肤,样貌和身上的衣着样式,跟那些被俘的帝伏那国王室差不多,可是,那人的脑袋上却是一根头发也没有,眉毛挺长,下巴尖上有一撮山羊胡,看那个样子像是个胡僧。

王启一见到李雉便赶紧拱手作揖行礼。而那个胡僧模样的人,则是一脸倨傲地昂着头,当李雉正眼望向他的时候,他也只是垂下眼、双手合十,嘴里嘟嘟囔囔地不知道在念叨着些什么。王启似乎是觉察出气氛有些不对,连忙向李雉辩解说,这是个胡僧,还不懂宫中的礼仪,请太子殿下见谅。说完便拉着那胡僧,匆匆忙忙地走了。望着王启与那胡僧的背影,李雉的心中莫名地涌出了一丝不安。

寝殿的外厅里,李雉向李世民覆命之后,就趁机问道:“阿耶,刚刚出去的那位是王玄策的部下,王启吧?”

“嗯”李世民头也没抬,随意地应了一声。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李雉便小心地接着往下问:“那,那个跟他一起来的胡僧,是谁?”

李世民从成堆的公文中抬起了头,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对李雉说:“那胡僧叫那罗迩娑婆,原来是帝伏那国的国师,懂汉语,精通延年之术。”

延年之术!!听见这四个字,李雉顿时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狠狠地蛰了一下!咽了口唾沫,顿了顿,李雉想试着探问李世民,问他打算要怎么处置那个胡僧:“阿耶,既然那胡僧是帝伏那国的国师,那他为何不在俘虏的队列中,而是跟着王启跑到了阿耶的寝殿里来?”

背靠到半圆形的凭几上,双手抱胸,李世民面无表情地看了李雉一会儿,叹了口气,才开口对李雉说:“朕打算,让那罗迩娑婆试着炼制延年之药。”

只觉得胸口又被狠狠地蛰了一下,一种似有若无的无力感慢慢地笼罩全身,李雉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李世民竟也会被“长生迷梦”迷住了!要知道,李世民可是十六岁就开始领兵打仗、征战沙场的人,早在玄武门的那场变故之前,李世民就已经不知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多少回了,按理来说,看透生死也不足为奇了,可现在到头来还是……李雉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呆在了那里,说不出话。

看李雉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李世民便忍不住开口问他:“雉奴,你现在是否认为朕是个贪生怕死之徒?”

“雉奴不敢。只是雉奴觉得,所谓延寿长生仙药,从来只闻于传说却未曾有人真的见过。且这胡僧似乎有些来历不明,雉奴是怕,他其实是个欺世盗名之徒,炼制出的丹药非但不能延年益寿,反而……反而会害人性命。”李雉小心翼翼地,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又叹了一口气,李世民有点无奈地说:“雉奴,朕不是怕死,朕也不是想要长生不老,朕只是,想多要一些时间。突厥虽破,但西域仍未完全平定;辽东的高句丽仍是个麻烦;还有,朝内的那些士族……处理掉这些都需要时间,需要很多的时间。”

“可是,李太医不是说,阿耶的身体在慢慢好转吗?”

摇了摇头,李世民仍是一脸的无奈:“李药的医术是好,但他也只能治得了病症,却阻止不了衰老。朕的身体朕清楚。那罗迩娑婆这人,朕刚才已经亲自试探过,也是个懂医术、精通养生的修道之人,谈吐也颇为不俗。朕让他试着炼制延年之药,也是想看看他到底是否真有道行。再者,丹药炼制出来之后,用与不用,朕也自会谨慎斟酌,雉奴不必为朕担心。”

“可是……”

“雉奴”李世民打断了李雉,并招手让他到自己的身边。到李雉膝行到跟前,再次跪坐下来之后,李世民便拉着他的手,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雉奴,朕册立你为太子,就是打算有朝一日,把大唐的江山交给你,只是,朕希望大唐交到你手上的时候,是一个天下太平的富足盛世,这样朕才能安心地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还有你的阿娘。”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李雉心里清楚,他若是再劝下去,非但无法使李世民回心转意、打消让胡僧炼制丹药的念头,搞不好,反而可能会让李世民以为他这个太子,已经等不及想要当皇帝了。

膝行后退了几步,李雉端端正正地向李世民叩首道:“雉奴愿大唐国祚永昌,愿阿耶寿元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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