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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另一对“父子”

我是李小九 糯米圆 3963 2020-06-02 10:25

  

听着李世民讲述着他年轻时征战的情形,就犹如孩子听着阿耶讲着床头故事一般,心情舒畅的李雉,倦意也慢慢地上来了。止不住地打着呵欠,可李世民讲述的内容,对于李雉来说,实在是太有吸引力了,过了今晚,李雉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这位日理万机的皇帝阿耶才会再有闲暇,像现在这样,为他讲故事。硬撑着不想让自己睡过去,但奈何上眼皮和下眼皮不住地要打架,最后,李雉还是不知不觉地滑进了,那张盖在他和李世民腿上的熊皮被子里,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朦朦胧胧中,李雉感觉有人拉过了他披着的那件貂绒裘,帮他盖住了露在熊皮被子外面的肩膀和胳膊,暖意更浓了,李雉已完全滑进了梦乡里。

梦中,李雉感觉自己轻飘飘地飘进了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有点像是一处花园。有一位少年和一个小男孩,并排着,席地而坐。少年五官俊秀,一头乌黑柔亮的头发在头顶束成发髻,绑着一字巾,身上穿着交领锦袍,腰上束着缂带,双手和身上都戴着皮革做成的护具,脚上穿着六合乌皮皮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少年武将的英武之气。依偎在他身旁的小男孩,也是穿着一身直袖的锦袍,软发垂肩,圆圆的小脸蛋,粉嫩可爱,就像一只刚刚出屉的小包子。

一支成人用的马毬杖,横放在两人的膝上,毬杖的杖身上装饰着兽皮,杖首做成月牙的形状,杖尾还挂着由精致的绳结和玉石组成的挂饰。李雉认得,那就是李恪在御前献技的那场马毬赛中,被阿史那赫鲁打断的那支马毬杖。

“三哥,这就是祖父赐给你的‘月牙杖’吗?”

“嗯”少年的脸上透着自豪。

小男孩用羡慕的眼光打量着那支马毬杖,胖乎乎的小手轻轻地抚摸着杖身:“三哥,雉奴也想骑大马,雉奴也想打马毬。”

少年笑了:“等雉奴再长大一些,就能骑大马、打马毬了。”

“那到时候,三哥会教雉奴吗?”

“嗯,会的。”

“三哥你真好。”小男孩眉开眼笑地伸出藕节似的小胳膊,搂住了少年的脖子,甜甜地亲了一口。少年的脸红了。

这是残留在这副身体里的回忆吗?梦中这对亲密的兄弟,让李雉在半梦半醒间,不知不觉地笑了。

李世民看着在自己身旁安心地睡着了的李雉,伸手轻轻地撩开了他额上的散发,心里,想起了已故的妻子,那位温婉贤惠的皇后:慕儿,你常说,儿子们的眉眼都像朕,可朕觉得,雉奴也越来越像你了……

寝殿的门外的走廊。

王顺静静地侍立在寝殿的门边,竖起了耳朵,聚精会神地听着寝殿里的动静,等候着李世民的差遣。但毕竟是五十多快六十的人了,站久了还是难免会腰酸背痛,王顺边锤着自己的腰背,边扶着走廊的墙,想坐下,歇一歇腰和腿。

有一双手伸了过来,搀住了王顺。

“福来,你来了?”借着月光,王顺看清了搀扶他的那个人,正是太子近侍,东宫弘教殿总管,王福来。

“师傅,你稍等一下,地上凉,等福来给你铺个垫子。”王福来就解下了身上的那条斗篷,三下两下地叠了起来,铺到地上,再搀扶着王顺坐下。坐在那个“坐垫”上,王顺还能感觉到那上面未散的暖意。王福来扶着王顺坐好了之后,又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小水囊,拧开了盖子,双手递到王顺的面前。

王顺却抬手挡住了,笑着低声对王福来说:“还当着值呢,不能喝酒。”

“福来知道,这是银耳莲子羹,刚在弘教殿的小厨房里热过。师傅你喝一口吧,暖暖胃,驱驱寒。”王福来也同样压低了声音,并再次把手里的小水囊递了过去。

王顺接过小水囊,喝了一口,胃暖了,身子也暖了许多。王福来则在王顺的身旁蹲了下来,用适中的力道,帮王顺捶着腰:“师傅,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里守着?”

“大家夜里喜清静,尤其是在批奏疏的时候,更不喜欢太多的人围在附近。我就让那些小子们到走廊口那里候着,等大家有吩咐了,再差他们去办。再说了,我也就是守到大家睡下,等大家睡下了,就换那些小子们来值夜。行了行了。”王顺拽住了王福来帮他捶腰的手,拉着他在自己身边坐下:“来,坐下,陪师傅说会儿话,咱们爷俩好久都没有能像这样说说话了。”王顺拉着王福来的手,轻轻地叹了口气,又沉默了。

王福来等了一会儿,迟迟不见王顺开口,以为他打瞌睡睡着了,便轻声地唤道:“师傅,师傅……”

王顺回过神来,笑着轻拍了拍王福来的手:“我没睡,就是想起了一些往事……福来啊,其实,你心里有没有怨过师傅啊?”

王福来摇了摇头:“没有师傅,福来不是死在乱军之中,就是成了荒野的饿殍,身子也早喂了寒鸦野狗了,那还会有今天。”

又叹了一口气,王顺苦笑着摇了摇头:“那年,我受文德皇后,也就是当时的秦王妃之命,去前线为当时还是秦王的大家送御寒衣物,在途中,遇到了几个七八岁大的孩子,没了亲人,饿得面黄肌瘦,可怜巴巴地守在路边,巴望着过路的人里,有人能给他们一口吃的。我一时不忍,就把他们都带上了,边走边在沿途找些实在的人家,一个一个地安顿了。”

说到这里,王顺看了一眼王福来,才继续往下说:“也就是你,又小又瘦,还顶着一脑袋癞疮,脏脏臭臭的,还发着烧,没有一家肯要你。不得已,我只好把你带回了当时的秦王府,治好了你身上的病,也让你净身入了王府。那时,我只是想着,能让你有口饭吃,不必挨饿受冻,颠沛流离。没想到,你小子也争气,竟入了文德皇后的法眼,还给你赐名‘福来’,让你去照顾年幼的晋王。后来晋王又成了太子,你也算是要熬出头了,这‘御前殿总管’的位置,迟早也是你的了。”

“没有师傅,就没有福来的今天,福来不会忘记师傅的恩情的。”

王顺仍是无奈地苦笑着:“说心里话,当初我是真的不想让你净身入王府的,我是真的宁愿你能和当初的那几个小孩一样,能被一户实在的人家收留,那样的话,等你长大了,就能娶上一房妻室,生上几个儿女,哪怕过得穷一些、苦一些,你也是有了自己的家,有了你自己的日子。‘弘教殿总管’、‘太极殿总管’,看着是风光,可是,可是……”王顺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王福来握着王顺的手,轻拍着他的手背,轻声地安慰着:“福来从来都没有埋怨过师傅。能侍奉晋王,侍奉太子,是福来天大的福气。”

“老伯,你怎么哭了?”一把稚嫩的声音传来,一个小男孩走到了王顺和王福来的面前。这个小男孩看样子还不到十岁,身上穿着的袍子是低级宦官的样式。

“苓儿,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自己先睡吗?”王顺用袖角印了印两边的眼角,想起身,王福来赶紧先站起来扶着他。而那个小男孩,也几乎是在同时跑了过去,扶住了王顺另一边的胳膊。

“行了行了,我这胳膊腿还好使着呢。”王顺说着,便推开了王福来和那个小男孩搀扶着他的手,脸上却是欣慰的笑容。抬手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王顺轻声地问:“苓儿啊,你不去歇息,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小男孩也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水囊,双手递给了王顺:“老伯,这是苓儿刚去厨房里讨的热汤,夜里凉,你喝一口,暖暖身子。”

“哦,好好。”王顺笑着接过了那个小水囊,转身把它跟王福来送来的那个小水囊一起,放到了坐垫上。回过身来,拉着小男孩的手,指着王福来说:“苓儿,你来得正好,这位是东宫弘教殿的总管,也就是老伯说的,要给你找的那个师傅,来,快拜见师傅。”王顺这话一出口,王福来和那个小男孩都愣住了。王顺看了看小男孩,又看了看王福来脸上那略带为难的表情,便开始讲述起了那个小男孩的来历。

小男孩名叫“王茯苓”,今年八岁,阿耶本是个靠进山采草药糊口的小药贩子,一次进山采草药出了意外,摔断了腿。家里连同王茯苓在内,一共有四个孩子,全都年幼待哺,加上王茯苓的母亲,全家一共六口人等着要吃饭。还有王茯苓的阿耶,治疗腿伤也需要钱。家里仅有几亩薄田,要都卖了,以后一家人就真的都没有着落了。没办法,只好把孩子中最年长的王茯苓送进宫,换了钱救一家人的命。

王茯苓进皇宫之前,按规矩先被送到了净身房。可谁知净身之后,王茯苓就一直高烧不退,直到其他跟他一起被送到净身房来净身的小男孩,都能起床下地走动了,他仍旧卧床不起。净身房里的那些掌刀的师傅,也都以为他过不了那道坎了。也是因此,宫里各处来挑人的管事们也都没挑上王茯苓。

后来,净身房里的一个掌刀的师傅,跟王茯苓的阿耶算是同乡,见王茯苓实在是可怜,便到太医署,托熟人讨了几帖退烧药,分三天给王茯苓灌了下去。或许是王茯苓命不该绝,吃了三天的药,烧退了,身子也渐渐地好了。只可惜,那时早已过了宫里选人的时候了,宫里各处都不缺人了。王茯苓只好滞留在净身房,帮里面掌刀的师傅们跑跑腿,有一顿没一顿地熬着。

刚巧,一天王茯苓帮净身房的管事到宫里跑腿,正好遇见了王顺。王顺一见王茯苓这孩子就有种熟悉感,觉得他竟跟幼年的王福来有几分相像。便拉着他问了几句。知道了王茯苓的身世和遭遇之后,王顺的心里生出了几分怜悯,又见他温顺懂事,便决定把他留了下来。可太极殿这里一时也没有空缺,于是,王顺便把王茯苓安置到自己的房间里,让他暂时做些洒水打扫的杂役。

“福来啊,我听说,你那里的伏胜已经满师,开始正式在东宫当差了。你屋子里,不正缺了个打扫收拾的小厮吗?苓儿这孩子老实,也懂事,你就收了他吧。”

听了王顺的讲述,王福来再次打量了面前的王茯苓。而王茯苓则怯怯地低着头,看着他自己的脚尖。

“好吧,师傅给福来推荐的这个徒弟,福来收下了。师傅放心,福来不会亏待他的。”

“好好。来,苓儿,快,给你师傅磕头。”

王茯苓抬头望了望王顺,接着便走到王福来的面前,恭恭敬敬地跪下:“茯苓,拜见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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