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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劝 解

我是李小九 糯米圆 3700 2020-06-10 10:22

  

“刘洎事件”之后没几天,李勣便上表请辞兵部尚书、太子詹事府詹事,以及左卫率,李世民批准了李勣的请辞,同时另给了他一个太常卿的闲职,并保留了李勣“同中书门下三品”的身份。接着,二月底,又传来了中书令马周薨逝的消息。朝堂上的气氛也因刘洎被赐死,而变得微妙。每次跟着李世民上朝,李雉总能感觉到,朝堂上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感。同时,李世民的情绪也透出难以掩饰的低落。对于朝局形势,李雉自知自己暂时无能为力,但面对情绪低落的李世民,李雉觉得自己必须做些什么。

这天,是三月三日上祀节,不用上朝,但李世民也没有与众同乐的兴致,李雉便一如往常那样,到太极殿的寝殿外厅,陪着李世民,并帮他处理奏疏公文。

太极殿的寝殿外厅里,李世民坐在坐榻上,背靠着半圆形的凭几,百无聊赖地望着轩窗外的风景。李雉则跪坐在李世民的身旁,埋头整理着李世民刚刚批阅过的奏疏。

“雉奴,你最近在看些什么书啊?”李世民忽然淡淡地问了这么一句。

正在整理奏疏的李雉怔了怔,一时没反应过来,李世民问这么一句是什么意思,便抬头看了一下李世民脸上的表情,发现他仍是一脸淡然地望着窗外的风景,李雉知道,他是想跟自己闲聊。于是,李雉放下了手中的奏疏,对李世民说:“回禀阿耶,雉奴最近在看楚大夫屈原写的《楚辞》。”

“哦,那么,屈大夫的《楚辞》里面,你最喜欢哪一首啊?”李世民的眼睛依然望着窗外的景色。

“额,阿耶要听雉奴说实话吗?”李雉这句话一出口,李世民的头马上就扭过来了,身子也坐直了些,目光里透着些惊讶,脸上也好像挂上了几分怒气。

“你这话是何意?朕既然问你,就是要听你说实话。”

“既然如此,那雉奴就对阿耶实话实说了……”偷瞄了一下,李世民的反应一如预料,李雉的嘴角微微上翘,“其实,要说起来的话,《楚辞》里的那些诗歌,还真的没哪首对雉奴的胃口。”

“哦?太子殿下的眼光竟如此之高了,居然连楚大夫屈原的楚辞都不入你的法眼了?”李雉的话,让李世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气得他想发笑,但也让他来了兴致。

李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用膝盖挪了两步,又往李世民的身边靠近了些,凑到身旁,双手搭在了李世民靠着的那个半圆形的凭几上,像个孩子似的对李世民说:“阿耶阿耶,你先别动怒,你听雉奴说嘛。楚大夫屈原所写的楚辞本身,固然是辞藻华美、文采飞扬,但是,除了楚国祭祀用的乐歌《九歌》之外,就算是气势恢宏的《离骚》,雉奴读着,总觉得字里行间中透着一种,空有一腔报国救民的热血与抱负,却郁郁不得志的愤懑。而这种愤懑之情,在屈大夫被流放之后所写的《九章》之中,表现得更为明显。因此,纵然屈大夫写的诗歌是文采飞扬,但雉奴读来,却总不如读已故郑国公魏徵所写的奏疏来得痛快。尤其是郑国公所写的《谏十思疏》和《十渐不克终疏》,读来真让人心头一震,有种直抒胸臆的畅快之感。”

“哼”冷哼了一声,白了李雉一眼,李世民故作嗔怒地说:“我家的雉奴真是读书读到脑子都读坏,居然会觉得,那牛鼻子老道写来骂朕的文章,比楚大夫屈原写的楚辞还好!”

看得出李世民是在假装生气,李雉也不着急,仍像是个孩子似的,赖在李世民的身旁,手攀还在李世民搭着凭几的手臂上:“雉奴不是这个意思,阿耶你听雉奴解释啊。”

噗嗤,看见李雉凑在自己身旁的那个样子,李世民忍不住笑了,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对李雉说:“好好好,朕就听你说,但你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朕就罚你,把屈大夫所写的《离骚》和《九章》从头到尾抄上十遍。”

目前为止,李世民的反应还未出李雉的预料。李雉嘿嘿地笑了两声,不紧不慢地,把预先就在肚子里打好了腹稿的那套说辞说了出来。

“阿耶,雉奴以为,一个人写文章的措辞与行文修饰的技巧,可能有部分是取决于他的天赋,部分取决与他在后天的努力。然而,一个人所写的文章中,所表现出来的,作者本人的志向、思绪与情怀,却大多是由这个人的际遇和心境所决定的。论措辞文采,已故郑国公魏徵,比起楚大夫屈原,当然是逊色不止一点两点,但若论人生际遇,郑国公却比屈大夫好不少。

楚大夫屈原,出身楚国贵族,与楚国的王室还有血缘之亲,人也是有才华有抱负,立志要报国救民。但是却屡屡不受他的主君青睐,先是被楚怀王疏远、被同侪排挤,后又被楚顷襄王流放,一生际遇坎坎坷坷,空有一腔热血却报国无门。最后,秦将白起攻破楚国都城,屈大夫悲愤不已投汨罗江殉国。而郑国公魏徵,虽出身贫寒,年轻时也经历战乱,坎坷波折到后来,终能得遇明君,如知己好友,可倾心相投,一展平生抱负,故此,郑国公所写的那些奏疏,才会让人读着更有畅快之感。”

“哼,算你说的还有几分道理,朕就不罚你抄书了。”李世民顿了顿,略带苦笑地对李雉说:“哎呀,想当年这魏徵的那个倔呀,朕可是被他气得够呛,可偏偏他说的又在理。哎,这个魏徵啊……朕现在还真有些想他……”

“雉奴小时候也曾听阿娘说过,郑国公魏徵有经国之才,性情又耿直,常犯颜直谏,直指阿耶的错处,那怕是触了逆鳞,惹得阿耶勃然大怒,仍不屈不挠地梗着脖子与阿耶争辩。阿耶虽一时恼怒,但很快,也还是会虚心接纳郑国公的谏言。”说着,李雉双手捧起了面前矮几上的茶碗,递到李世民的面前。

李世民接过茶碗,沉吟良久,喝了一口清茶。放下手中的茶碗,李世民的思绪又飘回了重前,想起了昔日魏徵在朝堂上提出谏言的情景,还有讨论朝政时,魏徵不屈不挠地陈述他的见解,与自己争论的那副模样,李世民更是感慨。

想着想着,李世民仿佛能看见,那个曾经让他恨也不是、怕也不是、爱也不是的倔脾气牛鼻子老道,又穿戴着一身整齐的朝服,站在了他的面前……鼻子一酸,李世民觉得眼眶忽然湿润了,忙别过头去,用袖角抿了抿眼睛。

李雉在旁边看得真切,看到李世民此时的样子,他心里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便向李世民提出了他的建议:“阿耶,不如,再把郑国公的墓碑立起来吧,你再赐郑国公一篇碑文……”

点了点头,李世民对李雉吩咐道:“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碑文朕来写。”

“回禀阿耶,此事,雉奴恕难从命。”

李世民惊讶地抬起头,望着李雉:“怎么,太子要抗旨?”

李雉也不慌,起身退开几步再跪下,向李世民磕了一个头,直起身,笑眯眯地对李世民说:“阿耶息怒,雉奴岂敢抗旨,只是雉奴觉得,阿耶与郑国公魏徵之间的这段君臣佳话,不该有雉奴的影子。”

李世民听了,微微地笑了,点了点头:“好吧,此事朕亲自过问,雉奴就不用管了。”言罢,父子俩相视而笑。

因为是皇帝下旨,又是皇帝亲自过问,连碑文都是皇帝本人亲笔书写,所以,匠作署里制作石碑的匠人们都不敢怠慢,日夜赶工,终于赶在寒食节前,把新制的石碑重新立在了魏徵的墓前。

到了寒食节当天,李雉陪着李世民,带着一帮大臣、宗室,去献陵祭祀高祖李渊。祭祀完毕之后,李世民又领着李雉和随行的一帮大臣、宗室,去查看了一下他自己的昭陵修建的进度,同时也祭奠了一下他已故的妻子,文德皇后。

一行人路过魏徵的墓地时,魏徵的四个儿子正守候在那里,一见李世民来,便纷纷迎到李世民的御驾之前,跪下叩头谢恩。李世民亲自扶起了这魏家的四兄弟,细问之下,才知道,他们四兄弟是特地守候在这里,恭候李世民的御驾,为的就是要当面叩谢李世民重新为他们的阿耶立起了墓碑。魏家四兄弟对李世民感激涕零,随行而来的大臣、宗室们见了,也都颇受到触动。

好言抚慰过魏家的四兄弟之后,李世民便邀请他们一同踏青郊游。魏家四兄弟更是感动不已,但毕竟他们也都是知道要守礼数规矩的,所以,除了承袭了魏徵“郑国公”封爵的魏叔玉之外,其他三兄弟在谢过恩之后,便都以他们三个目前还都是无爵无官,不宜随侍架前为由,婉拒了李世民的邀请。李世民赏赐了他们一些东西,再命人在魏徵的墓前奠过酒之后才领着一群人离开。

再过一两天便是清明了,放眼望去,尽是一片鲜绿,鲜绿之中,还夹杂着几点初绽的花朵、花苞。深吸一口气,空气中隐隐透着初春花草独有的清香,让人自然而然地身心愉悦。

李世民带着李雉,还有大臣们,搭起帷幔,铺设好席子、矮几、坐垫之类的东西,君臣一起席地而坐,进行露天野宴。矮几上摆满了精致的糕点和冷菜,都是李世民吩咐御厨,提前一天做好的,席间喝的各式美酒,也都是从皇宫里带出来的。再有宫中随行而来的舞姬乐者们助兴取乐,李世民又下令:今日君臣同乐,不必拘泥繁文缛节,于是,君臣间觥筹交错,和乐融融。近段时间以来,那股弥漫在朝中的微妙的压抑感,似乎也一扫而空了。

寒食节出去高高兴兴地玩了一天,清明节的假期也过了,李世民的情绪好了很多,朝堂上的气氛也似乎恢复了正常。三月过完了,本以为四月也会这么平平安安地渡过,但就在四月初,第一个汤沐假还没到,边关的露布就传来了一个消息:碛外蕃人挣牧马出界,各部对峙,恭请天子裁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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