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格里赛斯不是一座多雨的城市，但近些年人们总是习惯在出门前带一把雨伞，以便应付现在这种轻易躲过天气预报的阵雨。
小德萨特穿着一身深色童装。周围人们也穿着同样的深色服饰，他们阴霾的表情恰似这阴霾的天空。在这种氛围下，他的鼻子忍不住又一阵酸楚。
人们静静听着神父的悼词。小德萨特不是教徒，但悼词对他而言并不陌生。
“德萨特。这个送给你。”
“夫人，这个是……”葬礼结束后，他疑惑地看着夫人手中精心包装的画筒。
“你们同日出生，还在同一条街道、同一所学校长大。你们都是独生子，他不仅把你视为最好的朋友，更把你视为自己的亲哥哥。即便你们的兴趣爱好不尽相同，但你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吧？”
他抹掉脸上的泪珠，坚定地点了点头。
“这本来是他要在你生日时送给你的，那会儿他还准备了好久，说要送你一份难忘的礼物……”夫人调整着呼吸，努力让声音不再颤抖。“……现在我替他转交给你。希望你能喜欢。”
他双手接过画筒。想把它紧紧抱在怀里，可又生怕把它压坏，矛盾的心情让他不禁落泪。精致画筒再次勾起了他们过往的种种回忆，以及那个他们曾经许下的小小诺言——可惜这份诺言已经无法再实现了。
“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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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请了一天假，但第二天小德萨特还是要正常去上学。他的思绪完全没带到学校，几节课下来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等待着表针慢慢挪动。这也是难免的，就连常常调节学生情绪的教师们都比平时低沉不少。整个学校都知道不久前有一名学生不幸离世。不仅是他们学校，这件事甚至轰动全市——无论是这位夭亡的学生，还是与他有竹马之交的小德萨特，都因为各自的原因在还未进入初中前就声名在外。因为工作原因教师们无法悉数参加昨天的葬礼，但校长还是带着几名教师作为学校代表提前抵达。人们在悲伤的同时，也为这对天才母子的传奇破灭无限惋惜。
小德萨特趴在桌上，他所期待着夜晚还未来临。这是支撑他熬过今天的全部动力——晚上，他的父亲就能回家了。
看见放学还留在教室的德萨特是件很稀奇事，坐在他身后的矮个子男孩欲言又止，最后和几个坐在离他较远位置的孩子们凑到了一起。他们偶尔会在课余时间聚在小德萨特那里，但今天他们实在无法靠近他周围的压力墙。
“好久没看他这个时候还留在学校呢。”矮个子男孩压低了声音。“你们最近见过吗？”
“我记得去年……就是突然下暴雨的那次也见他留下过。就算那样他还把‘装备’带上了。”一个穿灰白色球衣的男孩在其他孩子摇头时说道，“看来这次他受到的打击比我们想象的还大啊。”
“周末的比赛要一起去看吧？”矮个子男孩在一阵沉默后说道。
“不了。我周末约好要出去玩了。”穿着白色球衣的男孩叹了口气，把声音压得更低了。“就算去看也赢不了吧？这次的对手那么强，那位传奇先生的进球荒估计要继续了。”
“他已经不行了吧？赛季都快结束了他的进球数都没上双呢！我看还是早点让出主力的好……”口无遮拦的瘦高男孩被其他孩子们冷峻的目光和矮个子男孩的手刀打断。他慌忙捂住嘴看了看小德萨特的方向，小德萨特的余光也正看向他。
“我们回家吧。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让他一个人安静会儿。”穿球衣的男孩背起书包说道。“德萨特，你走的时候记得把教室的门锁上。听说学校附近好像有人乱转悠，你自己小心点儿。”
听到他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小德萨特长舒了一口气。虽然没有什么矛盾，但他和那些孩子的关系并不算多么亲密，学校几乎就是他和他们唯一的交点，除此之外他很少有空闲和其他孩子一起玩耍，更别说参加生日聚会什么的。他和他离世的挚友一样，放学后他们快乐而充实的生活才真正开始。
他的家离学校不远，但往日还是会有人专程开车把他接到在学校和家另一边的训练基地。这种情况从他上三年级就开始了。这几天他做什么都心不在焉的，就向那边请了两天的假，等把心情收拾好再说，免得给别人添麻烦。
走出学校大概五分钟，小德萨特看见一名带着深色墨镜、并用右手微遮口鼻的男子，显然不是学校的工作人员或者学生家长。他在小德萨特准备叫学校保安前便转身离开。这倒是出乎小德萨特的意料，他原本只是想吓唬吓唬那个男子，却没想到会有这么快的效果，虽然是个没见过的面孔，但按照以往的经验，对方应该不是什么不法之徒，只是出于一些原因不想惹麻烦罢了。
“呦，这不是德萨特嘛！今天怎么没人接你去训练？”油光满面的保安大叔叼着烟卷，安逸地坐在保安室内。
小德萨特想尽快结束交谈，只是把在学校周围看见可疑人物的事情告诉了他。
“肯定又是哪里的球探吧？啧啧，这些人还真是倔强啊！不过你爸爸也真够固执的，让你多和他们接触接触又不是什么坏事，毕竟……哎？你着急去哪啊？”
小德萨特气呼呼地坐在公园的秋千上，尽遇见烦心的事，他为今天没有干脆地请一天假后悔。他知道无论是那个瘦高的同学还是那位保安都没有恶意，而且他们也算是实话实说，但这些话语无疑是在自己的伤口上撒盐。
公园旁边有一个比规则球场小一圈的室外足球场，里面聚集了不少在工作之余前来放松运动的足球爱好者。小德萨特经过时，看见球场入口处已经张贴出了为周末比赛预热的海报。海报上两队的球星左右依次排开，而站在格里赛斯队最前面的，正是小德萨特的父亲——格里赛斯的传奇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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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里赛斯很早就成立了专业的足球俱乐部，但建队几十年来，球队一直在全国低级别联赛中挣扎。如果把时间追溯到十五年前，可能格里赛斯当地的人们都不知道自己的城市有这么一所和城市同名的足球俱乐部，哪怕他是一个足球迷。可是在今天，这所俱乐部已然成为了这座城市的标签，即便是从来没看过足球的人，跟外地游客作介绍时也会满面荣光地把这所俱乐部告诉他。
为什么在短短十余年间会发生这么大的改变？当有人问起这个问题，格里赛斯人会异口同声地告诉他们：“因为我们有‘传奇先生’！”
在十五年前，格里赛斯队正在丙级联赛挣扎，战绩不佳以及球迷的不断流失让投资商们大失所望，更糟糕的是根本没有人愿意接手这个烂摊子，俱乐部几乎到了破产解散的边缘。那年夏天球队没有任何转会运作，只是从青年队提拔了几个本地的年轻人临时顶替离队球员。小德萨特的父亲就是这些年轻人中的一员，那一年他十八岁。
转年五月。当地报纸体育版的角落里格里赛斯队通过附加赛时隔多年再次升入乙级的消息并没掀起多大波澜。人们早已习惯了这支球队在第二和第三级别联赛中坐升降梯的模式。“这次又能待多久呢？”人们顶多这么调侃一句便转移了话题。他们所不屑不知道的、报纸也从未报道的是：俱乐部的投资商们纷纷停止出售球队的计划，甚至还注入了不少转会资金。
渐渐的，格里赛斯队获胜的消息以出乎当地人认知的频率出现。每当人们看到这些捷报，下方常常会联系着同一个名字。“这个经常进球的人是新来的外援吗？”“喂喂，这次还真说不定能升级呢！”不知不觉间，“上周的比赛看了吗？”几乎替代了“今天天气不错。”成为了当地人见面的首选问候语。格里赛斯人不知道，他们的幸福才刚刚开始。
“多么美妙的弧线！多么漂亮的远射！这粒价值千金的进球注定会载入格里赛斯的史册！它帮助格里赛斯实现了两连跳、提前一轮锁定了晋级的名额！我相信，没有人记得我们上一次进入甲级联赛是哪个年代的事，因为它从来没有发生过！”两年前还打算提前退休的解说员此刻不禁热泪盈眶。“这粒进球的创造者，正是我们的7号！格里赛斯的传奇先生！”也就是从那时起，传奇先生的名号不胫而走。
那一年传奇先生春风得意。不仅国家队的大门首次为他打开，他还结束了爱情长跑，步入婚姻的殿堂。不过帮助球队取得历史性突破的成绩自然吸引了大量的关注，一些国际知名的大俱乐部纷纷向这些核心成员抛出橄榄枝。看着身边不少队友和教练出走国外，登上了更高的舞台，传奇先生却选择留守。虽然这在当时很多人看来并不是一个“开明”的决定，但格里赛斯人却为此欢欣鼓舞，在他们眼中，他不仅是帮助球队一次次登上高峰的最大功臣，更是整个城市的英雄和骄傲。
格里赛斯人已经心满意足，但传奇先生的传奇步伐并未停止：帮助球队成功保级后，财大气粗的新老板接管了球队，逐步完善了球队的训练和青训设施，转会预算逐年增加，格里赛斯队异军突起。三年后，格里赛斯登顶冠军，创造了轰动足坛的“格里赛斯奇迹”，传奇先生更是荣膺当年的最佳球员。国家队的首次帽子戏法、帮助球队第一次进军洲际比赛……那一年，无数荣耀纷至沓来，他达到了自己职业生涯的巅峰。
直到今天，夺冠的纪念照片依然挂在格里赛斯很多地方最显眼的位置。当人们在照片中一眼看到传奇先生的身影时就会发现，照片里的他既没有亲吻奖杯，也没有和队友开香槟大肆庆祝，他甚至没有看着镜头的方向，只是温情脉脉地看着双臂中只有几个月大的男婴——那一年，小德萨特刚刚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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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父亲的事迹，小德萨特从出生起就不知听过了多少遍，长大后的他又不知向别人讲了多少遍。早已视父亲为偶像的他倒也乐此不疲。可每当他双眼发亮的提起这些事时，他的心中不免感到遗憾。从夺冠到现在十年过去了，无论是格里赛斯队还是父亲自己都陷入了漫长的瓶颈期，除了那张在父亲怀抱中酣睡的纪念照片，他再没能亲历过父亲的传奇。今年，球队甚至不得不面临一个现实、残酷、几乎要被人遗忘的挑战：保级。
这样的窘境让各种传言甚嚣尘上，经常出入俱乐部的小德萨特也听到了只言片语：如果今年降级，无论球迷们是否愿意，俱乐部都要进行大换血。曾经的传奇先生也将成为球队的历史。
格里赛斯西郊的别墅区位置独特，这里南接学校区，北临俱乐部球场，是不管春去秋来、小德萨特一直生活的地方。从南边数的第二栋别墅毫无生气地躺在月光下——他数不清自己多少次在这里和挚友道别。这栋别墅很快将迎来新的主人，把过往的痕迹消磨干净。
明亮灯光终于让小德萨特把诸多烦恼暂且抛在脑后，他风一般向家的方向奔去。可这阵风刮到门前便戛然而止，他隐约能感受到门内紧张的氛围。
“我回来了！”
“……哦！德萨特！想死爸爸了，快过来让我看看！”父亲的表情很快便缓和了下来。他放下杯子，向德萨特伸出怀抱。
“真是的！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母亲慢了半拍才调整好情绪，熟练地抹掉了脸色的泪滴。
小德萨特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只有他出现在父母面前，他们才能暂停争吵。
“爸爸，你怎么又喝酒了？后天不是还有比赛吗？”他坐到父亲旁边，酒精的味道让他不太舒服。
“是爸爸不好！爸爸有些累了，就稍微喝了一杯。就一杯。”
“真的就一杯？”
“就一杯！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父亲搂着他的肩膀，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对不起啊德萨特。因为上周的比赛踢得太差才有了这封闭加练，没和你们一起去……”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爸爸！我们都是你的球迷，如果这周球队能赢球，他在天国一定也会高兴的……”
“……你放心，后天爸爸一定帮球队把这三分拿下来！”
“嗯！”
“好了。都这么晚了，你们两个边吃边聊！”母亲早早坐到了餐桌旁，饭菜看上去已经做好有一会儿了。偌大的家里最近都是她一个人在照料，前几天她把家里雇来帮忙的两人都辞退了。
“对了德萨特。爸爸问你一件事。”
“嗯？”
“之前爸爸跟你说的那件事。”他偷偷瞄了一眼母亲的方向。“你真的考虑好了？”
“爸爸你都问了多少遍了？我早就考虑好了！我想踢足球，想为格里赛斯队效力！”
“可是……”他蹲下身注视着小德萨特的双眼，把声音压到只有两人能听清的程度。“想要成为职业球员可是很辛苦的，还会有各种各样的不确定因素。而且就像之前说的，即便你想走这条路，爸爸妈妈也不会降低对你学业上的要求。”
“我有这个觉悟！学习的事你们放心，他能一边画画一边学习，我也没问题！”
“嚯，看来你是真的下决心了！”父亲摸了摸他的头说道，“俱乐部的大家早就知道你没有问题。可那些没见过你的孩子会不服气啊，他们说不定以为你是靠爸爸的关系才进去的呢！”
“到时候让他们看看不就行了？”
“哈哈，好孩子！那，明天球队青训有一次正式的青年队选拔……”
“已经可以了吗？”小德萨特今天第一次露出笑容。“不用等到明年？”
“不用等，球队已经特许你可以提前一年进入青年队！学校的事情也沟通好了。怎么样？明天想不想和我过去？”
“我要去、我要去！”
“好，那就这么定了！我们去吃饭吧。”
小德萨特没有看到，在父亲欣慰的面容后，母亲难掩愁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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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敞而整齐的房间，小德萨特正蜷在床上，慢慢消化这一天来跌宕起伏的情绪。伸手可及的台灯并未开启，盈盈月光是此时最理想的温柔。光线照射到墙边，玻璃柜上挂着一个不相匹配的密码锁，里面尽是他珍藏的“宝贝”。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本来有一肚子想说的话，却少了以往能互相倾诉的人。他知道自己需要适应。
敲门声在他正要起身时响起。
“德萨特，已经睡下了？”
“没呢……”突然打开的顶灯让他眯起了眼睛。
“今天在学校发生什么事了吗，这么晚才回来？”母亲在他旁边坐下。
“也没什么事……就是感觉心里空空的。”
“我看着你们长大，知道你心里有多难过。要不然下周和学校请几天假，妈妈带你出去散散心？”
小德萨特心动了一下，但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嗯，你要是觉得需要，随时和妈妈说。好了，咱们说点开心的事！马上就是你的十岁生日了，今年想……”她说出口就后悔了，暗自责怪自己被烦心事冲昏了头。她忘记以前他们都是同时庆祝生日的。
“我想要画板！”
“哎？”
“画板。哦，还有画笔和颜料那些……妈妈？”
“没事、没事，第一次见你想要足球之外的东西呢？”
“今年不一样……”
“好，妈妈知道了。”门刚拉开一半便停下了。“德萨特，妈妈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妈妈？”
“你是不是答应爸爸，要参加明天的选拔了？”
“是呀！能提前一年进入青年队真是太好了……难道妈妈你不愿意？”
“怎么会！你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妈妈肯定会支持你的。”她希望小德萨特没有发现她笑得有多僵硬。“如果有一天……没事，你早点睡吧。”
房间里的灯还留着，小德萨特坐在书桌前。母亲没说完话他能猜出个大概，因为只有那件事会让母亲面露难色，那也是父母经常吵架的一个原因：搬家。
母亲的故乡并不在这个国家。当年刚来到异国他乡的格里赛斯读大学时，一次偶然的机会让她与尚未成名的父亲相识。可即便在他们热恋的时候，母亲也没有在格里赛斯久居的想法，一向要强的她渴望着毕业后回国发展自己的事业。
两年后，父亲在带队升入第一联赛那年正式向她求婚。她欣然接受，在爱情和祖国之间选择了前者。因为她知道，自己国家足球的整体水平要比这里高很多，只要父亲能保持高光表现，早晚会得到自己祖国俱乐部的招揽，等那时候，两个人的梦想都可以延续下去。她认为这个计划完美无缺。
然而母亲的计划只实现了一半。父亲在夺冠后的确收到了祖国俱乐部的邀请，但他果断拒绝了，而且他拒绝的理由也让母亲无法反驳：她的丈夫正作为城市的英雄受到热捧，她的孩子也刚出生不到百天，当时已拥有双重国籍的她实在不忍在这个时候让自己的家庭陷入动荡。她只好推迟原定的计划，等待丈夫渐渐心生去意，等待自己的孩子逐渐成长。
现实给她泼了一盆冷水。她低估了丈夫留守的决心，即便他的传奇荣光几乎褪尽，甚至接受了球队的降薪合同，他也没有考虑过其他球队的邀请。她更没有想到，小德萨特对格里赛斯的热爱比她的丈夫有过之而无不及。她的计划彻底破产了。两周前，小德萨特的外公因病去世，葬礼后她下定决心不再等待。十年来发生的各种事情已经让她对自己的爱情大失所望。她现在唯一留恋的是小德萨特，如果儿子坚持留下，她将两手空空回到自己故乡。越是这么想，她的心情越是焦躁，但无论她多着急，她也知道现在不是和儿子提这件事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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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德萨特小心翼翼地打开玻璃柜，柜子里只有最上层是单独留出来的，上面放着是挚友留给他的礼物。
这是一幅彩色钢笔素描与丙烯结合的画作。画中的德萨特明显与现在不同，不仅个子高了许多，脸上的稚嫩也被一份成熟和自信所取代，他穿着格里赛斯队的7号球衣，尽情地在绿茵场上奔跑。在有限的篇幅上，除了他自己，绿茵场上的对手和队友、甚至是场边的一排排观众也都惟妙惟肖地画了出来。虽然以前他们天天都在一起，但尝试描绘未来的样子远比去画深深印在脑海中的形象要难得多，而且他多少知道这种画很难修改，可见是挚友的心血之作。小德萨特看得痴迷，这幅画还原了他无数次在梦中梦见的场景，就像是一张来自未来的照片，正如画的名字：未来的你。
小德萨特不会知道，未来的他此刻就站在他身后。和画中不同，未来的他面如死水，脸色阴沉。
“原来我笑起来是这个样子啊。”德萨特的感叹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他早已意识到自己正身处回忆之中。但和上次一样，他依然不能触碰到任何事物，也无法像露维亚说的那样和过去的自己交流，只是被单方面灌输了曾经的记忆。他意想不到的过往正渐渐清晰，可总有一种莫名的违和感萦绕心中，而且回忆过程似乎用了很久，他不知道在森罗岛的自己现在怎么样了。
早晚会回去吧，回到那个遍布诡异植物的波迪尔。这么一想，他到宁可在回忆中多待一阵子。虽然无法干涉过去，但他也没打算干涉什么，毕竟回忆中的一切远比他想象的要好上很多。
小德萨特正要将画放回原处，柜子下层一个崭新而精致的小本子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取出本子，那正是去年挚友送给他的礼物，当时他还向挚友抱怨说自己用不到这个。如今再想起往事，小本子上积累的灰尘已经被泪水洗净。他慌忙把封面擦干，重新坐回到书桌前。
德萨特注视着男孩的背影，不禁挠了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