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天亮了一会儿，修洗了把脸，刚要走出门，想了想，为了稳妥起见，便学父亲交给他的方法，控制力道，让拉尼暂时昏睡了过去。做完这些，修振作精神走了出去。

夜里的那位老人正恭候在门外不远处，见到修出来，连忙迎上前来。

老人低着头恭敬地问道：“老爷还满意吗？”

“挺好。”修怪笑了声，拍了拍老人的肩膀，“现在把你们村里的人都喊出来，在这里集中，我有话要说。”

老人应声而去。山民习惯早起，但要全部集合起来，还是费了些时间。村子里吵吵嚷嚷在忙活的时候，修找来了同行的三人。琳似乎知道修要干什么，只是冲修点点头。乔舒亚却有些莫名其妙，但也只能先按捺下好奇心。

年轻的爵爷虽然高傲，但也理智冷静，心底承认修比他要聪明许多。

此时，老人召集好了众人。集会用的小广场便在修昨天睡觉的地方不远，空地中间是口水井，广场边上屋子的过廊高出众人视线。

修站在那里，一时间三百来张面孔齐刷刷地看着修。

“本大爷觉得这儿的女人还不错。”修双手撑着栏杆，毫不怯场，高声说道，“细皮嫩肉的，奶大、屁股翘、水也多，就是他妈的不经玩。那小细胳膊小细腿，一扭就断，没劲！”

修一开口就镇住了场下众人。底下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眼神发直。

修大笑了几声，转头看向那位老人：“那小妞是你这老头的孙女？”

老人缓缓点头，大张着嘴。

修收回视线，大骂道：“你都送上门了，就不能事前好好教一教？妈的，这乡下妞也太没花头，让她喊些好听的，张着嘴就是不会。打了她几巴掌，知道疼了才喊，结果这婊子喊的还是爷爷。老子那叫一个生气啊！拿手一扭，折了她四肢，还他妈喊的是爷爷！嘿，断了脖子总不会喊了吧？非要这么弄才消停，真他妈贱。不过你还别说，断气了挺久，屄里还热乎着，总算让老子尽了余兴，哈哈哈哈！”

老人的脸色越来越白，身子摇摇欲坠，身旁的人却没一个敢扶。

修不屑地把视线挪开，继续高声说道：“本大爷打算在这儿住一阵子，你们这些山里头的穷鬼、废物、渣滓，有女儿的把女儿送上来，没有的，就把老婆送上门。大爷我便纡尊降贵，亲自教教她们怎么讨好男人。当然，老子也不是那么随便的人。谁要是送了个丑女人过来，别怪我把她脑袋削了再玩，省得看着丑脸心烦。嘿，要是让大爷我玩得不爽了，我就把你们老老少少全他妈杀光。反正你们这些废物活着也是糟践粮食。”

修的声音越说越高，震得底下的众人连面面相觑都不敢了，只是一径地低着头。琳握着手中的短剑，倚靠在廊柱上，神情淡然。乔舒亚死死盯着修看了会儿，扯着嘴角，学琳的模样靠在一边。跟来的向导也傻眼了，额头上冒着汗，却不敢插话。

修扫视人群，注意到人堆中有位瘦高个子的年轻人，脸色越来越青，却始终没有低下头。

“你！看什么看！给老子滚出来！”修一拍栏杆，怒指瘦高个。

瘦高个脸色一白，却没有出来。修向琳使了个眼色。琳走向前去，双手一分，人群立即向两边散开，唯恐避之不及。

琳将瘦高个双手反剪，拽到了修的面前。修伸手一边拍着那人的脸，一边说道：“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吗？说啊！”

瘦高个紧闭牙关，身子微微颤抖，一双眼睛凸出眼眶，怒视着修。

“让我猜猜，你是喜欢我玩的那婊子吧？那小婊子叫啥来着？拉尼？哦，就是这名字。你上过那婊子没？看起来是没有呐！啧啧，那我来和你谈谈，你可要记好了，再回家自渎，就当和心上人温存了回。我和你说，那婊子啊，起初不愿意，一巴掌下去就老实了，让她干嘛，她就干嘛。一个字——贱！后来老子弄进去的时候，疼得发抖，愣是一声没吭……”

修越说越露骨，说得高兴了，笑声猖獗。瘦高个脸上通红，喉间压抑着咆哮，胸膛像风箱一样起伏。

“哟，生气啦！老子就喜欢看你们这些废物跳脚！哈哈哈哈！”修猖狂地笑着，唾沫横飞，“喂，我说，像你这样的废物，不会是你妈屁眼里拉出来的吧？”

瘦高个终于忍不住，野兽般怒吼一声，奋力挣扎起来。琳适时松脱了困住他的双手，瘦高个偌大的拳头朝修脸上挥去。

修侧身躲过，脚上一勾，把瘦高拐了个狗吃屎，然后补上了一脚，中间还有余裕看了琳一眼。琳无辜地朝修眨了眨眼。

“废物就是废物！”修恶狠狠地又踢了几脚，接着冲琳说道，“把这坨屎拖下去，老子要一刀一刀剐他个三天三夜，让他后悔当一坨屎。”

琳上前压着瘦高个，给了他颈侧一下，瘦高个哼都没哼，昏了过去。

愤怒在每位山民心中积攒着，气氛变得格外凝重，然而敢朝修怒目而视的，不过是几个强壮的年轻人。

再加把火吧，修心里想着，指点着那几位年轻人，说道：“你们几个没屌的娘炮给老子出来。今天，本大爷心情好，不介意陪你们玩玩。本大爷空手，你们全部上，要是能碰到本大爷一根毫毛，就放过你们。要是输了，老子最多阉了你们，把屌插进你们嘴里。”

几个年轻人一下被点着了。当先一个年轻人身着短衣，露着胳膊，正要越众而出。这时，刚刚还摇摇欲坠的老人，突然快走了几步，拦在他面前。

老人摇了摇头，浑浊的眼睛直视着短衣少年。那少年终于妥协，低着头，退了下去。

接着，老人眼中泪光点点，扶正了头上的毡帽，转过身，向修跪了下去：“尊贵的骑士老爷，请您宽恕我们这些鄙贱无知的愚民。您的命令，就是我们的命运，还请您怜悯我们。”

说着，老人五体投地，死死贴在地上，又说道：“你们也快给老爷跪下。”

身后的山民犹豫了会儿，一个壮实的妇人率先跪了下去。有人带了头，后面的就倒了一片。最后，刚刚那位本想奋勇向前的年轻人也迷惘了，他看了看四周，终于也跪了下去。

修看着伏倒的人群。时间似乎忽然静止了。那跪倒的人群压在了他心里，让他喘不过气来。他面无表情，刚刚还猖獗的笑脸彻底消失，只瞪着那位老人，似乎是想把他看出个洞来。

为什么被逼到这种境地，还要把头颅送到敌人的脚下？

修握紧了拳头。他也演得累了，缓缓吐气说道：“好了，都回去吧。我的要求，你们都知道了，回去照做就是了。”

伏地的人群缓缓撑起身体，然后像游魂一般，慢慢各自散去。

这时，一个浑厚的声音忽然响起：“这位先生，穷乡僻壤的地方有什么好玩的。我们交个朋友，过阵子带你去城里的妓馆，那里才是男人的销金窝呐，保管你玩得舒畅。”

修看向突然出现的来者。那人穿着对襟马甲，长发披肩，身后跟了一人，体型微胖，正双手抱胸，怀揣阔剑。

终于出来了，虽然确信杀人者就在附近，但如果不出来，修便陷入了走还是留的两难之中。

“我这个人就是喜欢交朋友，不知道成为阁下的朋友，有什么条件吗？”修笑道。

长发的骑士没有说话，一个声音却从另一方向响起：“先生待会只要在一旁看着就好。不过，要是有兴趣展示下剑术，我们也非常欢迎。”

修心里一紧，迅速看向另一侧，赫然发现还有两人！

另两位显然也是言灵骑士，一个衣饰华丽，另一个衣着朴素，分明相隔较远，在前那人的声音却清晰可闻：“对了，这里的姑娘，先生要是喜欢那个，可得和我们提前说声。”

四对三，形势不利啊！修一边在心里盘算，一边说道：“这里的姑娘啊，那我可得仔细挑挑。”

正说着，琳从身旁越过，把剑抛给了修：“上吧，别废话了。便看他们杀的人多，只是些胆小鬼而已。”

长发骑士果然警觉，迅速后退，与身后之人并排。而另一侧的两人也迅速靠近，与他们成掎角之势，隐隐将修包围。

“看来先生是不打算和我们做朋友了。”衣饰华丽的骑士说道。

“和你们做朋友，我担心夜里睡不着。”修抽出长剑。这柄林奇送他的黑剑，已经陪了他有些日子。

乔舒亚后知后觉，也拔出剑，护在修的侧翼。

双方人马一触即发，而山民却懵懵懂懂。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他们习惯性地躲进了自家屋子里。偶有几个胆大的，扒着窗户往外看。

“前面那两人交给我。”琳近乎耳语地说道，掷出剑鞘，当先冲了上去。

琳势如闪电，带起猛烈的气流，在未经夯实的土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抱剑而立的微胖骑士，阔剑一翻，不守反攻，另一人跳出攻击圈外，试图从身侧发起攻击。三人交错，一时间尘土飞扬。然而这瞬间，三人都试出了对手的实力。于是，微胖骑士主守，另一人主攻，将琳牢牢困住。

修对上了那位素衣骑士，双方寸步不让，在方圆之内战斗。修经验尚浅，以防守为主。素衣骑士双手握剑，剑术稳扎稳打，显是经过千锤百炼，虽粗看轻飘圆缓，每次挥剑都幅度极小，实则力沉万钧，势不可挡。一不留神，剑已在修的左臂上划开一道口子，若不是躲闪及时，已没了一条手臂。

乔舒亚和衣着鲜丽的骑士则是打得热闹。那骑士明明单手握剑，力道却大过乔舒亚，且一剑快过一剑。乔舒亚绕着一处木屋躲避，看似左支右绌，实则在节约体力，留待之后的反击。

双方战成一团。骑士间的战斗，看在普通人眼里格外震撼。刚刚跪倒在地的短衣少年，片刻前还曾心有不甘，此刻只剩下恐惧。

那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参与的战斗。剑快到了只剩下刃，仅仅剑势的余波便能摧石卷沙。每一次剑刃撞击都好似阵雨前的闷雷，在近处带起气流的涡旋。而地上一个比一个深的脚印，记录着战斗的痕迹。

那少年不明白人类的身体怎能做到这种地步？他忽然间也明白了骑士老爷们的傲慢。若一个人能强大如此，那他还会视普通人为同类吗？将心比心，至少他自己是不会的。

少年心中的勇气被彻底摧垮了，颓然坐倒在地。

此时，战局的天平倾斜了。琳的长剑磕在微胖骑士的剑刃上，应声而断。这不是偶然的结果，那骑士早已发觉琳剑刃上的微小缺口，调整剑势，反复磕击。

微胖骑士下意识松了口气，一步跨出，利用剑刃长度，迅雷般向琳刺出封喉一剑。

琳猫腰躲开，随即反身后逃。

微胖骑士暗道一声愚蠢，自顾追击。忽然，琳的腰侧闪过一道寒光。微胖骑士大惊之下，来不及回防。寒光从眼窝处，灌脑而过。微胖骑士只来得发出一声惨呼，随后软倒在地。

长发骑士在旁看得明白，转身的一瞬间，琳腰间的折叠短弓已经张开，而他根本来不及预警。琳一击得手后，短弓丝毫未作停顿，身子下蹲之际，两支羽箭朝他眼窝、喉间袭去。

长发骑士急退，在这样的距离下，剑长反而是种妨碍。生死一线间，长发骑士避过喉间的致命一箭，左手奋力一抓，一丝不差地抓住箭杆。此时，那箭矢离他右眼不过分毫。

长发骑士心有余悸，立即拉开距离，当下兴起了转身就跑的冲动。然而下一刻，他却发现对手似乎已是强弩之末。眼前的红发女孩脸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如是换了普通人，肯定无法发现，但这样细微的变化却瞒不过言灵骑士的眼睛。

诱敌的诡计？

长发骑士心中惊疑不定，可躺在地上的同伴尸体，终于激起了怒火。他小心翼翼地上前，试探性地一剑突刺，被琳轻巧避开。但长发骑士已经确信，对手变得迟钝了。接着，连续三剑，琳只用短弓发起过一次反击。又一剑上挑，琳的短弓被劈作两半。

长发骑士发出了得意的狞笑声。他踏前一步，剑刃竖举在胸。下一瞬，长剑破开空气，疾速下劈，发出了切肉般的声音。千钧一发间，琳伸出双手，夹住了剑刃。可这也用去了她全部力气。

未能一击奏效，长发骑士没有丝毫迟疑，左腿狠狠踢向琳的腹部。琳闷哼一声，倒飞了出去，砸塌了身后堆着干草的木棚。

这边的情景落在修的眼里。指望乔舒亚是不可能的了，那两人边打边跑，此刻已没了影。于是，他奋力一击，逼退眼前的素衣骑士，朝琳的方向冲去，拦在了长发骑士面前，代价则是后腰被划了一剑。

长发骑士也没有着急追击，和素衣骑士好整以暇地包夹了修。他确信刚才那一脚，红发少女即使不死，也已丧失战斗力。

“二对一，你没有胜算。砍下自己一条手，就放你离开。”素衣骑士说道。

“可以啊。”修说道，忽然奇怪地看了眼地上伸向前方的影子，“要那只手？”

两位骑士均是一愣，素衣骑士说道：“随你便，自己动手。”

“那不行。两位对我可是不杀之恩呐。要那只手，得恩人说了算。”修认真地说道。

“少他妈废话，右手！快点！”长发骑士不耐烦地说道。

“哦，不过……”修古怪地望向长发骑士身后，“你身后那人不同意怎么办？”

长发骑士乐得出声：“哈，死到临头，还想吓……”

长发骑士的话没有说完，冰凉尖锐的感觉突然贯穿了他的心脏。接着，那感觉在他胸膛爆炸开来。等他觉察的时候，已经没了知觉。

长发骑士的上半身重重地掉在了地上。临死前，他用剩余的力气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真的有人！

堕入黑暗前，占据他脑海的只有一个念头：到底是谁，能悄无声息地靠近两位言灵骑士的背后！

“你到底是谁？”素衣骑士强压住心头的恐惧，喊出了已死的同伴的疑问。

“亚森，一位密探。”晨光中，那人爽朗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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