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府历2892年9月6日，下午一点

“哈哈哈哈哈！”

伍连山坐在办公室里，看着面前的监视影像，发出了这样的笑声。

在镜头上，范晓锋坐在屋子里，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面孔扭曲成一个非常丑陋的模样，在那里咆哮着。

咆哮了大约有半分钟，停下来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是嘶哑了。

这位在小圈子里成功的施展了诡计，影响了学校里许多人的教授先生，在这段时间里接连去了十八处大厦，拜访了十二位老板。

然后，在各处都遭到了拒绝。

有的老板，他们面都没见到，被老板身边的人当做乞丐打发走了；而侥幸见到的几个老板，有的听了几句，表示不懂范晓锋说什么，也不想懂，直接让他们滚蛋...

哈哈哈！

这位范教授，能说他不够邪恶吗？能说他不够狡诈吗？能说他不够阴险吗？

不是的，在这些方面，这个人都没问题。伍连山看到过这个人在之前的时候，所做的欺骗、煽动、误导---这些都非常成功，害了很多人。

然而现在，那些真正掌握了资源的大老板，并没有因为他的卑劣就接纳他。

这个人，说到底也只能在小圈子里搞他那套把戏。真正掌握资源的大老板们，根本就不拿他当回事啊....

哈哈哈哈！

擅长各种技巧，构思出了各种阴谋，却没有施展空间，被人基本无视的阴谋家....

哈哈哈哈哈！

又笑了一会儿后，都快笑抽了的伍连山终于停了下来。

他们看不起他。

这很正常。都是既富有，地位又高的大老板，或者因为工作而忙碌，或者喜欢各种享受，有什么必要和一个老迈的、丑陋的、穿着破旧衣服的，收入很低的教授交谈呢？

要是他们听到这个人的意见和计划之后立刻非常认同，立刻开始执行，倒是奇怪了呢。

哈哈哈哈....

之后，伍连山翻看起之前的记录来。

嗯，这位范教授劝宋似锦和他一起行动的时候这么说过‘克制自己，搁置技艺这么多年，是什么结果？’

对，如果不是之前去教了很多年书，以教授的身份去和一线的记者、编辑，从事这方面具体工作的人交流的话，这位老先生不会吃这么多闭门羹吧。

但是，他不想慢慢来，想一步到位，直接获得巨大的成功。

哈哈哈...

有时候，旁观也是...确实能收到回报的。

他这样想着，继续笑着的时候，宁小惠的脸出现在了通讯器的屏幕上。

“咦？你在笑什么？”伍连山没能及时收起笑容，被她看到了，便提出了这样的问题

伍连山看向她。“噢，这里发生了一些值得高兴的事情。”

宁小惠没有问是什么高兴的事情。相反的，她皱了皱眉。

“你为他们买了很多不同类型的丹药和灵气？”

伍连山摇摇头。“我不知道。”

“之前你不是申请购买了大量的真灵丹吗？”宁小惠问道。

“对，但我也只买了那个。”伍连山说过。“没买别的。”

“不是你吗？”宁小惠低下头，像是在看什么文件。“那...”

“怎么？”伍连山问道。

“那你最好注意一下，是谁买了那些灵器。”宁小惠说。“它们...基本都被做了特殊处理，可以被回收。”

“回收？”伍连山重复道。

“对...为了安全。”宁小惠说。“新投降的修真者注入真气就可以使用。但如果我们的人撕破符箓，这些灵器就会抛弃它们新的主人，回到符箓定位的地方。”

“考虑的很周全啊。”伍连山说。

“你没理解我想说什么。”宁小惠皱着眉，这样说道。“你不要被人算计了...如果是你买了这些，把它给了手下的人，一定要跟上面要符箓。”

“多谢提醒。”伍连山说。“但真的不是我买的。”

“对了，丹药呢？这些丹药，也有这样的效果吗？”

“不...他们也试图做过这样的事，但研究没有什么结果。”宁小惠说。“如果不是你做的，可以去查查是谁在这么做。”

伍连山：“你不是劝我多观望吗？”

宁小惠：“调查也不是行动。主要是....这件事，是在你大量购买真灵丹之后发生的吧。”

伍连山又想起了叶碎竹对自己讲述的，杀掉田源清的过程。“对...是这样。”

他和别的什么人合作了？利用一级线人的身份，和别人搭上线了？不想让我知道？还是别人给他的价格更低？

明明已经允许他拖延付款了。要是这样的话，还真是过分....

宁小惠看着他，叹息了一声，这样开口了：

“这些灵器...这么说吧。之前，它出过这样的事：

有个星球的局长，试图出售一些物资给当地的修真者。”

“这是违规的，但如果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上面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有个下属，冒用上司的名义，领出了许多这种装备。”

“后勤处的人认为这些装备可以随意回收，所以管的不是很严。而后，这些灵器被出售给了那些修真者---对方拿到这些灵器，就离开了。”

“然后，他们试图回收的时候，发现它们的回收功能未被准备好---也就是说，真的损失掉了。”

“这一次，损失在数百万以上。你猜，最后负责的是谁？”

伍连山：“你的意思是....那位局长？”

宁小惠：“当然。事后调查的时候，没人在乎这位局长的说法---之前所有的丹药、功法、灵器，都是他下令出售的，也都一样没有文件。这种私下出售，怎么可能有文件呢？”

“而这次，你那里如果出同样的事---你之前出售真灵丹给修真者的事同样会被提出来，需要承担所有责任的人....”

伍连山张大了嘴巴，指了指自己。“是我？”

“对。”宁小惠说。“之前，后勤处的人是不是对你特别客气？”

伍连山想起之前购买真灵丹时后勤处的态度，点了点头。

宁小惠：“你们交流的过程，应该都被录下来了---等到追究责任的时候，他们会声称：你权力大，他们迫于你的权势，不得不服从。”

“尽快想办法处理吧....记得，你欠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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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时后

伍连山的办公室里，最近没怎么过来的贾颖，穿着一身新衣服，略微画了淡妆，正像从前一样坐在客人的位置上，修着指甲。

修了一会儿后，她口中哼起歌来，声调非常轻松，非常愉快---就好像那些快要放假的孩子一样。

不止如此，甚至...就好像这原本是她的屋子一样。

伍连山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现在这幅模样，是为了麻痹自己而露出来的吗？

之前，他去了后勤处，找到了大量购买各种丹药、功法书，以及那些可回收灵器的人。

正是贾颖。

叶碎竹最近没有再从自己这里买什么，恐怕就是因为这个。和自己联系的时候，也没有提到这方面的事情....他会不会是在怀疑自己？

伍连山想起叶碎竹之前的态度，以及他讲述的，轻松杀死了筑基九层的上司，并且缴获了那么多战利品的事情。

好吧，这样的人，如果认为是我在搞鬼，不会来询问，而是...准备好了计划，打算坑害出售那些物资的人。

不...也不是这样。他如果怀疑我，应该会来跟我谈谈。可能不会直接提，但也会试探一下，而不会完全不交流，直接认定是我做的。

要不要跟他谈谈，一起做，好好坑一把这女人？到时候这女人会哭成什么模样？

对了，好像很久没有监视过叶碎竹那里的情况了。等一会儿，看看他在做什么吧。

伍连山这样想着时，听到贾颖开口了。“怎么一直看着我？”

她这样说的同时，露出了非常温柔可爱的微笑。伍连山随即也笑了。

“主要是因为，你今天特别漂亮。”

闻言，贾颖站起身，转了个圈：“对吧。”

“这是今年的最新款，我昨天刚去买的。就算穿着去参加最顶级的宴会，那些人也挑剔不出什么。”

伍连山：“最顶级的宴会？”

她之前提起过情报局里官员们的聚会，而这次的，明显要更高一等。

伍连山随即想起了范晓锋和宋似锦在大楼外面等待那位老人，试图用话术来打动对方，然后惨遭失败的可笑模样，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贾颖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的笑容：“对。神农三最有实力的大财团举办的，只邀请他们圈子里的人。”

“唉，就算买下适合的衣物，也没资格参加。”

伍连山：“作为情报局的官员，没资格参加他们的宴会？”

贾颖：“局长有资格，我记得他们发出过邀请。有几个次长也有资格...”

伍连山：“但我不行。”

贾颖：“你刚过来嘛，他们都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以后如果知道了，说不定会邀请你的。”

说到这里，她的眼睛变的亮晶晶的。“到时候，能带我去吗？”

她在打什么算盘？示好？还是说为了蒙蔽自己？让自己没空注意到她做了什么？

有没有可能....其实是宁小惠在说谎？面前的这位女士没有恶意，她只是单纯的在表示友好？

该怎么做？

晚上七点

神农三情报局大楼，局长办公室里

反复思考之后，伍连山还是决定采取最稳妥的做法。

他准备了一些报告，来到这里，把准备好的汇报文件和备忘录直接交给了局长。

田源世局长依旧是那幅疲惫不堪的模样，他看着手中的文件，又看看伍连山。

“你是想说，出售这些丹药、功法书、可回收灵器的事情，都是贾颖私下里做的，你从未授权，也并不知情？”

伍连山听着这番话，同时打量着面前的上司。

自己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吗？他和那个金丹修士有所合作？

贾颖是他指派到自己身边的，出售灵器的事会不会其实和他有关？

“对。”伍连山回答道。“我不能确定她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我只是向您申明：她的行为我并不知情。如果出了什么事，该负责的是具体行动的人。”

田源世揉了揉眼睛：“我知道了....你认为会出什么事呢？”

伍连山：“我...不想，也没资格怀疑同事。”

“但是...如果出现了‘这些灵器无法回收，被那些修真者带走’的事情，那我会认为有这样一种可能：这并非单纯的事故，而是存在着刻意的成分。”

“而如果这样的做法给局里造成了损失，那么，需要承担责任的是具体的经办人。应该有她来赔偿...应该赔偿的损失。”

田源世叹息了一声。“你这是挖了个坑等她跳吗？”

怎么能这么说？我又没指使她卖那些灵器，是她自己去行动的啊...

伍连山这样想着，打算开口辩解。但还没来得及开口，田源世就又说了下去：

“都是同事，不要玩这些心机，勾心斗角的，有什么意思呢？”

“有那份精力，去对付真正的敌人不好吗？”

这样说着的时候，这位局长的眼神、表情、语气都显得非常诚挚。

一时间，伍连山甚至产生了一种想法：问问他之前那个金丹修士是怎么回事。

但他想起之前的失败，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理由，想起近期‘观望’的大原则，想起宁小惠之前对自己说的那些内容，强自按捺住了这个想法。

自己的眼力并不够准确，时常会犯错...现在，不能再犯和过去同样的错误了。

在他这样想着的同时，田源世拿起了桌上的电话。

“贾颖吗？我是田源世。”

“听说你出售了很多可回收灵器给修真者，能确保回收吗？”

“不用跟我解释。你有计划，这很好。告诉我，一定能确保回收那些灵器，不会有损失，对吧。”

“很好，我相信你。好好工作吧。”

田源世放下电话，看向伍连山。“好了，这方面你无需担心了。”

伍连山：“如果她出售了别的物品...也都是她自己的行为。”

“我从没有，以后也不会委托她购买和出售任何物品。”

听到他这么说，田源世露出一幅厌烦的模样。“好，我知道了。”

“办公室里的录像也录下来了，你可以拿一份回去。之后如果出事，你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

“就这样，去工作吧。”

伍连山看了看田源世，转过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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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府历2892年9月12日，晚八点

“我刚才和老崔、老王、老李、老卢、小郑都联系了一下。他们觉得，你说的有道理，现在可以动一动了。”

宋似锦走进房间，对坐在那里，换了身新衣服的范晓锋说道。

“他们？”范晓锋抬起头。“怎么说的。”

“我把你的思路和做法跟他们说了。”宋似锦说。“他们觉得有道理。”

“有才能不用，那些人也不会感谢我们；现在行动，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了，他们也没有好办法能对付。”

范晓锋沉吟了一下，没做声。

宋似锦：“他们正在商量聚会的事情，老崔邀请大家去神农一，老卢邀请大家去神农二。”

范晓锋：“他们有钱，也有些学生在媒体里，对吧。”

宋似锦：“是啊。要是他们肯帮忙，你的计划就能继续推行下去了....”

范晓锋哼了一声：“也许吧，但是到那时候，这计划和我们还有什么关系吗？”

听到这话，宋似锦的脸色变了变。“你是说...”

范晓锋：“对。”

宋似锦：“可是...”

范晓锋：“他们饿的太久了。你觉得我之前为什么不联系他们？”

宋似锦：“这...”

“我知道你和他们之前发生过冲突。但是现在，所有那些老板都拒绝跟我们合作，还能怎么办？”

范晓锋皱紧眉头，张了张嘴，叹息了一声。

“我有办法。”

听到他这么说，宋似锦摇摇头，叹息了一声。

“好吧，就算你不想跟他们合作...但他们好像邀请了很多同事、学生来参加聚会。”

“就算不跟他们合作，要不要去见见这些人？”

范晓锋的表情里充满了阴郁。

“不。”

“我知道那些人会怎么做。他们首先会诉苦，把自己打扮成受害者。然后，要求社会补偿他们。”

“然后，是大量的节目都跟上。在所有的故事里，他们都是受害者，而无人能反驳他们----现在，很多人都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有些会笑话他们，不搭理他们；另一些会说那是假的---而他们会进行辩解，说自己只不过是在进行适当的文学创造和艺术夸张。”

“这样持续宣传几十年后，在他们的宣传中长大的孩子们会以为他们的宣传是真的，会为他们平反、补偿他们。而在这段时间里，他们中的某些可以得到机会，在大老板们的桌子底下捡一点残羹剩饭.....”

“不，我不能等几十年，我也不是乞丐！计划是我制定的，我就该拿到最大的那份！而不是在桌子底下捡点儿残羹剩饭！”

宋似锦：“可是...很难立刻得到成果吧，那些大老板都不肯见我们...有不通过他们，就能进行宣传的手段吗？”

范晓锋：“没有。”

“要是能联系上某些修真者就好了。通过那些人，可以和这些老板好好沟通一下。”

宋似锦：“这...比较危险吧。”

范晓锋：“危险？我才不怕什么危险！我.....”

他说道这里的时候，门开了。

宋似锦回头看去，发现进来了三个人。走在中间的那个身材魁梧，一脸凶相，戴着一条粗大的金链子。其余的两个也是一幅小混混的模样。

“你们来晚了。”宋似锦有些惊讶的时候，身旁的范晓锋这样说道。

那身材魁梧的汉子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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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府历2892年9月13日，上午七点

“绑架？还是绑陈伯公的小儿子？怎么能做这种事？”

郊外，一个很荒凉的地方。宋似锦坐在车里，脸上满是惶恐和惊讶。

“我知道了。”

范晓锋放下通讯器，戴上口罩。之后，用一种瓮声瓮气的声音对宋似锦开口了：“已经绑到手了。”

宋似锦：“啊？”

范晓锋没理他，拿起另一台通讯器，拨出号码，说了起来。

“陈伯公吗？你孙子在我们手上。”

“对，现在我有几个要求，你做不到的话，你孙子就死定了。”

这样说完，他把通讯器放到一旁，按下那里的某个按钮。之后，车里响起了一个孩子的哭泣声。“爷爷...”

范晓锋又按下另一个按钮，孩子的哭泣声随即消失了。

“不要报警，也别派人来找我。”

“不，我不要钱。我现在传给你一部剧本，让你的部下依据剧本做一期节目。两小时内，我要看到它出现在‘神农今日’上。”

“就这样，节目结束后我联系你。”

范晓锋挂断了电话。之后，他看向满脸担忧的宋似锦。

“盯着点‘神农今日’。如果他没发上去....”

“你真的要撕票？”宋似锦有些慌张的说。

“剁那孩子一只耳朵，用冰袋包好了，给陈伯公送过去。”

范晓锋这么说着，语气十分之平淡。

“我不明白....”宋似锦脸上挣扎了一阵，这样说道。“你找那三个罪犯，就是为了做这种事？绑架那孩子，然后要求他们进行你的宣传？”

范晓锋：“对。”

宋似锦：“这种计划，是对那些老板们有利的吧。”

“是啊。”范晓锋说。

“也就是说，绑架他们的孩子，来推动帮他们赚钱的计划？”

宋似锦看起来已经完全无语了。“那些老板不肯见我们，不肯执行，那就算了啊。吃亏的是他们....你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范晓锋：“因为这样有效。”

他这样说着，调出了一段全息文字来。“我父亲写的，你看。”

宋似锦看过去，大致是这样的内容：

‘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待宰的猪羊。但是打算宰割这些猪羊的猛兽，也并非天然就是盟友。在大家之间，也存在着激烈的竞争。’

‘有些已经获得成功的人，并不是什么事情有利就会去做。能把别人排斥在成功之外，他们会很开心、很快乐，就算自己遭遇点损失也不在乎---反正他们已经获得了相当程度的成功，也不差这么点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