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里意识到这点的格雷，即使明白现在自己处境变得更加凶险，不知为何，他却很庆幸自己依然躲在呆在这里。

（“真是耐不住性子，难道是想亲自救出在押的重要人物吗......”)

这样反倒省去了自己调查的功夫，很快答案就会在格雷耳边揭晓。放弃了优先任务的想法，他决定现在先弄清楚FOS的动向。

果然——

（“第一步差不多已经完成了吧。”)

“除了留下底层的家伙替我们放风外，包括监控室在内的所有老鼠都已经清理完毕了。”

“控制室里东西的放置呢?”

“正在进行中。”

“让他们尽快，五分钟内必须收工，待久了指不定会惹上麻烦。”

其中的一个蒙面人点头就离开了，与此同时，另外两位带着一个面容憔悴的老人走上来，格雷认出了那就是德斯克雷的董事长，阿德尔伯特给他看过对方的照片。

仅仅是看到了地面躺着的尸体，老人就猜出了事情的大概。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上重新露出的表情，并不是什么喜悦，而是相反的，像是意识到了末日来临一样，额头上的皱纹凸显出了深深的恐惧。

“沃尔什.莫里斯先生。”

像机器一样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死寂的气氛，站在他对面的蒙面人盯着同样看着自己的对方，那双来回摆动的不安眼神配合像待宰羔羊般无助的面孔，让他感到非常满意。

“看来你很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原本我还以为你是一个等待救援的乐观主义者。我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向您道歉。组织当初为什么那么器重您，我多少有些了解了。”

他说当初两个字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一丝起伏，就是这种毫无感情色彩的直述，把老人彻底打入了深渊。

勉强从嘴边吐出的断断续续的话语，虽然是颤抖的，但起码他还没放弃挣扎的权利。

“为什么和当初约定的不一样......”

“您是指？......”

“我已经按照你们所说的，将委托交给了DTA，这样你们就有借口向他们挑起事端了，上面的人不是认为DTA在格拉比亚的存在，妨碍到了他们计划的进行吗？“

老人的话，格雷一字不漏地听到了。

对方发出的奇怪委托，原来一开始就是个引诱他们上当的陷阱，只要他得到了那些实际上并不算机密的文件，FOS就会名正言顺地找上门来。

蒙面的男人微微一笑。

“也许一开始的确是这个样子，可你也知道上面都是一些反复无常的大人物，起码到目前为止，我接到的任务只是把您清理掉。DTA什么的好像已经完全无视了，应该是在权衡利益后作出了这样的决定吧。”

“......”

“很遗憾，我们和您的契约到此为止，”再向老人低头致歉之后，“那么请恕我失礼了。”

紧接着再次响起的枪声，像脱了线的木偶一样，只是一秒钟的功夫，他就让对方从恐惧的泥潭中彻底解脱了。

“要处理掉吗？”

“就这样放着好了，”男人摇了摇头，“以防万一，资料都回收了吗？”

“是的。”

在看了看手上的表后：“那么收工了。”

他做出了撤退的决定。

“可是不是......“

“放着不管也没关系，就算是作为提前替我们开路的谢礼好了。十分钟的苟延残喘时间。对于DTA那些好奇心旺盛的老鼠来说，算得上是仁之义尽了。“

“那些人质呢?“

在想一会儿后——

“可以的话，我并不想滥杀无辜，但形势所迫，只能对他们抱歉了。”

........

直到所有蒙面人完全离开后，格雷还没回过神来，他的直觉告诉她，那群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家伙真的撤退了。

（“设置的东西.....十分钟......还有......“)

更为重要的是，对方已经知道了，作为DTA的自己就在这座大楼内，可他们还是大方地放过了他，更确切的说是多给了他十分钟的生存时间。

(“那个会是爆炸装置吗......“)

只能往这个方向考虑的格雷，并没有任何先入为主的偏见，这样想的确是最合理的。

问题是，要把这座约300米的高层建筑完全炸毁的话，普通的爆炸装置是完全没法做到的，除非是一定数量的炸弹同时爆炸，而不管怎么说，给他的时间只有十分钟。

现在还有近500个毫不知情的人和他面临着相同的命运，如果要全部撤走的话，时间上无论如何来不及。

正在他进退两难的时候，其中一个关押人质的房间门，被小心打开了。

刚才那阵激烈的枪声，传到了门的另外一边，只不过他们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之后过了很长时间不见动静，于是有几个人质大着胆子打开门向外瞟了几眼，眼前除了几具倒在地上的尸体外，走廊上空无一人。很快意识到这是逃生大好机会的人质，一股脑地朝门外涌去，有的人还直接拉开窗帘，朝外面来回盘旋的直升机大喊着什么。

躲在角落里看到这一幕的格雷，很清楚接下来可能演变成的事态。得知里面情况的政府军很快就会从正面攻进来，要是武装分子直接投降还好，要是交起火来，有那么多手无寸铁的人质夹在里面，搞得不好会引起很大的伤亡，而且就算外面能顺利镇压，在十分钟的时间内要完全疏散内部人员是不可能的。也不能排除建筑因此倒塌的可能，要是那样的话，绝对会是一场灾难。

更要命的是，除了自己以外，其他人都对现状一无所知。

不管三七二十一，格雷混在人群当中，对于刚才蒙面男子所说的控制室，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在密道尽头的那个大房间。

当初在解决了所有的机关以后，他曾经向门里面瞄了一眼，里面密密麻麻地摆放了各种大小的电子显示屏，看起来并不只是单纯的监控系统。

为了免去麻烦和避人耳目，男孩直接在二层绕道，通过垃圾通道下到了底层，回到了目标房间前面。

门并没有像他刚才离开的时候那样关上，而是半敞开在那里，看来他算是找对地方了。

所有屏幕上显示的时间都是五分五十二秒，一到时间，安置在大楼内的炸弹就会一起爆炸。

（“真是大手笔的操作。”）

这种为数不多的起爆方式，在格雷之前的排爆生涯中仅仅只遇到过一次。那是几年前和哈罗德在一起旅行的时候，对方开玩笑说，对付这种炸弹，只要拔掉电控系统的开关就万事大吉了，他当初还天真地相信了那番胡言乱语。

大致上来说，设置这种终端系统只是因为便于统一起爆的指令，并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炸弹的各项设置工作。具体分析的话，如果要在这栋大楼里设置上30颗高爆定时炸弹，单单设置每颗的定时系统，就需要一到两分钟，即总共要花上三十到六十分钟。要是借助电脑终端的话，只需要一分钟左右就能同时完成全部的设置参数。

当然，关键的程序是必须在事先准备好的。两者在时间上的巨大差异性，不仅保证了行动的安全，还决定了如果要在短时间内同时起爆所有装置的话，采用后者更为合适，这样才能给建筑物造成最大程度的破坏。

至于对付这类炸弹，原理上讲归根到底就是源程序的破解，只有掌握了这个才能进行逆操作，使刚才设置的爆炸参数失效，这样在每个炸弹上的定时机构也会全部停止运行。

与哈罗德的那次，第一回接触的他只是打了下副手，装置的规模也比这次要小。更要命的是，除了时间很有限之外，这类纯脑力的技术性难题，恰恰是格雷比较不擅长的一类。

硬着头皮上的男孩，在两手“狂弹钢琴”的同时，来回游走的双眼，注意力不断在各个屏幕上停顿和跳跃。

首先是第一关密码的破解问题，他对这个还是比较得心应手，自制好的一段经常用到的破解指令，嵌入总程序紧接着自动输入系统分配的八位码，登录成功。

这一步用时四十秒，剩下还有五分十二秒，难题在这之后很快出现。

程序的复杂程度远远超过了男孩的预料，每个屏幕上都不断刷新出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字符，光是要看完这些就要花上几乎剩下的全部时间，更不用说再加上去思考破解以及接下来操作的时间了。

格雷算是感受到了对方自信的原因，就算让他以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了炸弹，也未必能排爆成功，对于他这样一个自诩为专家的人来说，毫无疑问算是最大的耻辱。

勉强看了个大概的格雷，就像赌徒一般，抓住了60%确信的主干部分，从关键句中直接修改那些可能是陷阱，也可能是真相的参数。

尽了全力的他，在这一步上将时间的花费压制在了两分半钟以内，算是极限了。

还剩下两分四十四秒，第二个难题又接踵而至——

由于主程序实在太长，无法在所有屏幕上一起显示出来，这就意味着男孩无法完成前后对照工作，破坏了程序的流畅性的话，来回翻页必定不能两顾，而且还严重影响效率。

(“来不及了吗......”)

手心开始冒汗了，格雷之前也曾出现过很多次这样的危机时刻。

自从离开哈罗德后，有如此强烈的恐惧感还是头一次，就好像回到了当初菜鸟时期那样。

正当他沉浸在这种悲观的自我暗示中时，不知不觉，已经站在他背后的身影，轻轻地拍了拍男孩的肩膀。

“！”

仿佛全身的神经都被触动一样，反射性地闪到一边的格雷，在转过身的同时，掏出了随身携带的防身武器。

不过，在看清楚了对方的面孔后——

“怎么......又是你？”

格雷的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