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兮终古（二）

这场本该喧闹的盛事结束的竟然如此平静，锦觅直到坐在紫方云宫的卧房内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润玉脸上的浅笑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但是偶尔有一两句低声的议论，那些被他眼神轻飘飘地带到的仙家便立时噤若寒蝉。那些议论的话锦觅自然也听到了，无非是说她和旭凤之间的的往事，她本想看到润玉难堪的脸色，却没想到，他在天界的威势已经到了如此地步。这个人……当真深沉得可怕。

她记得当时润玉看他的眼神，似乎把她心底那点小心思都照了个透亮，他嘴角得体的微笑变得有些讥讽，当他们之间最后一层温情的面纱被揭去，润玉变得无所顾忌，他的阴诡，他的谋算，他的心机，他的狠毒通通都暴露在锦觅面前。

原来一个人，可以有这么多张面孔吗？锦觅想起今日以整个水族的性命逼迫她的润玉，出离愤怒的沸腾骨血整个儿都冷透了。她不相信自己从前认识的那个小鱼仙倌只是润玉构建出来的幻象，他曾经是那样一个端方守礼，无欲无求的逍遥散仙，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慢慢产生变化的呢？

她低垂着眼帘，百无聊赖地看着自己的手指。送嫁的队伍已经都散去了，仙侍们一窝蜂的摆了许多东西进来，又如鲸吞一般离开，紫方云宫，金碧辉煌，却比璇玑宫更让她觉得心寒。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润玉的外袍被夜风抬起，锦觅循声望去，他单薄的身影笼在无边夜色里，仿佛随时都会被黑暗吞没一样。黑与白，这是她眼中唯二能看见的颜色，也是两个极度矛盾的颜色，可他们偏偏在润玉身上融合地极为彻底，又或者是润玉本身就是如此单调，他在锦觅眼中的影像本就是黑白的。

“你喝多了。”他身上的酒气隔着几步远就惹得锦觅秀眉微蹙。

锦觅只见他醉过一回，那次自己故意灌了他不少桂花酿。桂花酿香气四溢，酒气却不甚浓厚，但若是因此便小看了这酒的威力，便会一时不察落入圈套。当年润玉便是如此。他酒量尚且算不上好，平日里最是克制，那时便因为小看了自己亲手酿制的桂花酿，被自己哄骗着喝醉了。

那日他一时的放纵，那双含情的眼眸，深深刻在锦觅的脑海中，即便他并非她心中所爱，却还是震慑了她的心神，久久难以忘怀，可是如今……

锦觅抬头看他，他眼中的冷意和防备哪怕在现下这样的混沌状态都不曾消散，锦觅心中一阵刺痛，所以当他的身形一个摇晃的时候，锦觅依然下意识地去搀扶于他。

却不想被一股大力推搡在地，与此同时还有一声暴喝响起：“别碰我！”

她摔的并不痛，却歪倒在地上，久久不曾起身。

身子无碍，心上却痛。

润玉脸上一白，伸手便想去扶起她，行到半途，手却悬停了。握掌成拳，宽大的衣袖顺势下沉，遮住了捏的紧紧地拳头，这一切不过瞬息之间，锦觅不曾抬头看见。

“天后未免多虑了，本座无妨。”他清了清嗓子，犹嫌不够似的补了一句：“收起你的好意，本座不用你来怜悯。”他一拂衣袖，快行几步坐在床榻之上。

锦觅的脸上苍白一片，一个曾经待自己呵护备至之人，一朝反目，竟不想比死敌更伤人几分。她撑着身子站起来，掸掸裙摆衣袖上并不存在的尘土，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在润玉身边坐定，一左一右。

男才女貌。活脱脱年画上走下来的金童玉女，长大了变成了一对璧人，只可惜没了那喜庆的笑容，到像是两尊石像，美则美矣，未尽善焉。

索然无味。

锦觅却心如擂鼓。婚礼成了，然后呢？润玉会做什么？他会要自己跟他灵修吗？她有些忐忑。润玉此时如入定一般岿然不动，锦觅却也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她觉得自己就是那待宰的羔羊，在百兽之王的枕边匍伏，待他苏醒之后就会被撕成碎片。

润玉确实喝多了，众仙家只道今日天帝大喜，所以放纵一次，不停地劝酒，而他一反常态，来者不拒，即便有邝露有意无意的阻拦，他自己却浑不在意，琼浆玉露便跟解渴似的往下倒，一海接一海，纵然是神仙佳酿，这么着喝下去，哪有不醉之理。

况且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运转着灵力，驱逐脑中的晕眩之感，几个周天走下来，人已经清醒不少，睁眼便瞟见锦觅状似平静地坐在一旁，实则局促的呼吸声已经透露了她不宁的心绪。“天后为何如此紧张，难不成怕了本座？”

锦觅绷直了身子，却不发一言。

润玉没等到意料之中的冷言挤兑，一时间准备好的说辞都用不上，场面倒是诡异的平静。半晌他才开口：“你恨我吗？”

锦觅为之一滞。

她早上那些诛心之言，不过一时意气。润玉待她如何，她自然知晓，旁的不说，若他真的是伪君子，如何会用血灵子禁术来救自己一命？只是情之一字，无法用付出回报来解，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凤凰，再也容不下旁人了。

她没有回答润玉的问题，而是反问他：“你觉得你当真爱我吗？”

“你爱的难道不是我背后的洛湘水族吗？”

“你爱的难道不是我背后的整个花界吗？”

“你爱的难道不是高高在上的旭凤心头挚爱吗？”

“还是你的所得物不容侵犯的权威呢？”

一个一个问题，她说的平平无奇，却如一记又一记重拳，狠狠砸在润玉胸口。酒气被心头怒火蒸腾，烧得他浑身皮肉无一不痛，觅儿，原来我倾尽所有待你，你却连我的一颗真心都要如此践踏？

“好，很好。”他低低笑着，“原来天后不似我想的那般蠢钝，往日里我倒是小看你了。不过你倒还是漏了一点。”

“什么？”

“天后乃是六界第一美人之女，试问哪个君王……不想坐拥天下魁首呢？”他猛地将锦觅拉进怀里，微凉的指节滑过她姣好的面庞，吹弹可破的肌肤虽然有些苍白，但却更显楚楚可怜，跟着……欺身而上，吻在她面上。

锦觅僵在当场，脑中一片空白。润玉却趁着她愣神的时机，意犹未尽地转战至她的唇瓣。锦觅顿时挣扎起来，她胡乱地摇头想要挣脱，却被润玉铸铁一般的手腕固定住脖颈，动弹不得。他灵活又强势的舌头硬生生顶开贝齿，不顾她没有章法的踢打落在自己身上，在她口中一阵肆意掠夺。

破开她的身体的时候，锦觅牙关紧咬着，婆娑的泪水挡不住眼里刺骨的恨意。

“你不是曾问我什么时候可以灵修吗？”润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干涩的甬道折腾的他痛并快乐着，“如你所愿。”

润玉的肉刃在她身体里最柔软的地方肆意冲撞，痛的她几乎要昏厥过去，根本无力反抗，而心头越积越厚的羞辱之感果真如她早晨所说：生不如死。

一场情事，一场刑罚。

锦觅不堪重负，还是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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